第一章 一:争吵

常国和家里有兄弟四个,分别以天地仁和为名。年纪差距很大,老大60年生人,比常国和大足足十四岁,老二常国地67年。老三常国仁比他大两岁,后来改名叫王仁贵,打小就给了二舅抱养。

兄弟几个并不和睦,在常国和还很小的时候就分了家。老大那时已经讨了婆 娘,当家的是老二。家里没什么好分的,当时为了多分一口铁锅,老大打的常国和流鼻血,后来很久鼻子都不怎么好使。

兄弟间打断骨头连着筋,可是近了吧,难免发生摩擦。反而远一点,才能感觉的到。因此,常国和跟那个年纪差距不大的老三关系很近。

时间来到一九八七年年末,凛冬,大雪封了山。

据常国和回忆,那一年的冬天,透心的寒冷。

因为那一年,他没书读了。

那年上初二,偏巧更换了教材。本来他可以用三哥的,欢天喜地的从三哥家把复习教材拿到手。可开没等到开春,老师就上了门说是要更换教材,三哥的那个不能用了。新的教材,要六块钱。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常国和很难受。那时候的六块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老师来的时候,二哥不在家,他一个人忐忑的等到了下午吃饭。

二哥在同屋人的安排下去相亲了,不是第一次,但这次常国和很紧张。因为要是相亲失败,二哥准没好脸,到时候怎么开口呢。

有时候越是害怕什么,什么就来。当常国和紧张地抱着不能用的老教材在门口来回踱步许久后,迎来的是满脸黑线的哥哥。

常国地相亲又失败了,屋场里的人还说什么这回一定可以,结果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这让他气不顺,自己也没那么差啊!他究其原因还不是家里太穷,还早早地当了家。

远远地看到常国和在家门口晃来晃去,心里就越想越不是味。要不是为了当这个家,自己也不会相亲那么多次都失败。最苦逼的就是老二,他总是这么跟自己说。自古以来都这样,皇帝家的爱长子,百姓家的爱幺儿,中间的活受罪。

凭啥老大就可以早早地成家什么也不用管,从小什么好处都给他占着了,到了分担责任的时候就得自己这个当老二的扛。还不是因为他常国天生的早,爹妈当时生的头两胎都没保住,到了常国天那会儿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没得事做不去复习在家门口晃什么。”常国地心情不爽,加快了速度就往家走。

常国和看到哥哥这个样,心里的忐忑更深了,一时间支支吾吾的哪里好意思说要钱的话。

这让常国地更加怒火万丈,红着脸气冲冲的指着常国和的鼻子骂:“有话就讲,有屁就放,老子有那么多时间伺候你?”

常国和胆颤心惊,看哥哥那样就知道肯定失败了,可不知道说什么,头一热就关心起了那明摆着失败了的相亲结果。

“哥,那……你相亲……”

结果盛怒之下的常国和就更生气了。

“你他妈的死远点,故意气我的是不是。”

“我……我没有,我有别的事……”

“有屁快放!”

“老师刚到家里来说要买教材,六……六块钱。”

常国和咬咬牙还是说出了口,他本来准备晚上再说。说完他长出一口大气,感觉无比释然。本来面对哥哥的无端怒火,他想反呛回去。但一想,为了能买到教材,忍一忍又怎么了。而且二哥现在心情也不好。

“你不是已经从老三那里拿了吗?怎么还要?”

“改……改了,三哥那个不能用。”

“娘卖批的,都他妈一群蝗虫,改他个球,老子没钱!”

常国地本来就觉得相亲失败原因在于家里穷负担重,一听又要钱,顿时火上眉梢,有些不过脑的话就那么说出来了,说完还觉得不解气,伸出嘿哟哟的胳膊摆在弟弟面前,龇牙咧嘴的吼道:“你看我那块肉值钱割下来卖了,钱钱钱,到处都他妈要钱,老子哪有那么多。要不然你看看那里可以卖,卖了都给你念书好吧?”

他指着这个徒有四壁的家,黄土堆成的房子都因他的愤怒而颤抖,屋顶的瓦片应声颤栗。

热血冲头的年轻人发起火来,就是最凶猛的豺狼都要退避三舍。

人与情绪的斗争由来已久,大多冲动的年轻人都在会沦陷在情绪的左右下。

常国地大发雷霆,他自己事后想想都时常懊悔,为什么当时那么控制不住自己。

那一天,骂的四邻皆惊,路上的黄狗都躲到了野地里。

可想而知,常国和有多委屈。十三、四岁的年纪,本就是逆反的时候,气急之下他也做出了一个懊悔终生的决定。

“那我不念了行吧!”

说完,常国和很想哭,可心底里的倔强不容许自己在这个恶魔眼前表露脆弱。

常国地此时脑子正发热,听到弟弟说不念了,下意识的当成挑衅。他非但果断的答应不念就不念,还气冲冲的把常国和那几乎发黑的绿书包从墙上扯下来,里面的书被他撕成碎片。

漫天的“雪花”飘落,碎满了一地。撕碎的不只是课本教材,还有常国和脆弱的心。

眼泪就要抑制不住,他飞也似的逃离了这个破旧的家。穿着那双大红拖鞋,还有打满了补丁的破袄。破袄早就超出了极限寿命,大哥穿完给二哥,二哥穿完才给的他。一个个漏风的眼,对寒风无可抵挡。

家里的常国地还气在头上,家里本来就不多的家具成了他泄愤的工具。乒铃乓啷,震的轰响。

直到这时常国天才珊珊迟来,好奇的扒着大门问发生了什么事,结果被飞来的一本破书正中脑门,为此还在家里躺了好几天。

常国地的怒火直到爹妈从亲戚家回来才结束,爹妈细问究竟之后,常国地自己回味了一下才幡然醒悟,但表面上又不肯承认,冷冷的丢下一句:爱念不念,又不是给我念的。说完就回房了。他径直来到床侧旁的柜子前,小心翼翼的打开第一个锁,紧接着打开第二个,最后视若珍宝的从里面拿出一个上了锁的铝罐。

拿在手里上下摇晃,硬币乒铃乓啷,发出零星的声响。这是常国地自己攒的老婆本,平时说什么都不会动。但此刻,愧疚感袭上心头,愤怒地火焰由此压下,他干脆的打开锁,从里面拿了由五分和一毛凑出的六块钱,小心翼翼的用红手绢包裹住。想了想还不够,又拿了几个硬币放进去。

这时候他凝成川字的眉头才解开,轻声念叨着:“孬子,不会看脸色。话说重了你也别怪我,到时候发现多出来的钱也别声张。”

可惜这话常国和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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