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白喜兰失败,赵一刀心忧

这场大雪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不过白天在阳光下光明正大化出来的一点雪水,却会在晚上悄悄的冻结成一层薄冰,在太阳出来之后反射出耀眼的白光,来宣示他的倔强。但这层薄冰已经完全没了之前那些日子的原则,见到太阳便融化。于是,在这融化冻结、再融化再冻结中,消耗了多半。积雪越来越薄,大路上被踩的硬实的地方也渐渐变得松软。

青莲河的老村长赵占一用大喇叭一喊,人们带上铁锹扫帚,纷纷聚在了村部的门口,在赵一刀的带领下,嘁哩喀喳的清理着大路上的冰雪。清理的工作贯穿整个青莲河的东西两街,再从村部的门口往西北,一直到西北面的山梁。青莲河三面环山,这条越过西北山梁的大路,直通五顶山乡,也是青莲河通往外界的唯一道路。

青莲河上下两街,有一百一十三户人家,在册的人口有三百七十七口子,现在是冬天,当然是农闲的季节,所以几乎每家每户青壮的劳力都出动,加上一些淘气又好奇的孩子,以及一些积极的妇女,参加劳动的,至少有两百来人,场面极其的壮观。

人们一边干活一边嘻嘻哈哈的说笑,那热闹的成都,堪比五顶山乡每个月一次的集市。年轻的男人借着干活的机会,试探着接近那些同样年轻的女子,有的在女人的面前凭借灵巧轻薄的嘴唇,说一些可笑的段子,逗得女人捂着嘴巴笑的直不起腰,有的用力的挥动工具,铲掉地面上坚实的雪块,现在是冬天,没法像夏天那样脱掉上衣光 膀子来显示他们健硕的肌肉,也只能寄希望于潇洒的除雪动作以及额头上的汗水,来吸引雌性。看来人果然与动物有本质的关系,在吸引雌性的这件事上,方法和目的,都大体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动物对雌性的追求,每年只有春天一季,可人这种东西,却在每时每刻每个机会,不放弃每个可能。他们的目的或许并不是最后的交.配,而只需要炫耀就好,只要还来雌性一笑,他们就心满意足。于是人们自认为,这样的行为是高级的,至少比动物高级的多。

左青莲这次没有参加劳动,而是早早的就去了赵一刀家,像往常那样,先是熬了点稀粥,从怀里摸出一个在母亲左陈氏的柜子里偷偷摸出来的鸡蛋,在热粥出锅的时候在上面甩了蛋花。之所以这样,是要把这鸡蛋在清汤清水的粥里尽量显得更多,也好让大凤二凤三凤多少都尝尝。

小心翼翼的把粥吹的温热,左青莲左手把四凤包在怀里,一勺一勺的喂了她几口,孩子还没出满月,胃口小,吃了几口温热的米汤,便心满意足的呼呼睡着了。待他睡熟,左青莲把她放进被子,让三凤看着,端着铁盆,打了点温水,搬了个板凳,到院子里的阳光地里,哗啦哗啦的洗四凤的尿戒子。

大凤用笤帚,把厨房里用剩下的柴禾扫在一起,用篮子拎到房西的棚子里,在裤管上擦了擦手,来到左青莲的跟前,小声的说:

“青莲姨,我……我洗吧……”

“不用,我洗吧,天寒地冻的,要是冻坏了你的小手可咋整……”

左青莲头也没抬的说到。可大凤却没离开,嘴唇绷了绷,又说到:

“我洗吧……要不……要不我爹该骂我了……”

听她这么一说,左青莲抬起头,用手背在额头上蹭了一下,撩开垂下来的头发,看着大凤问到:

“为啥?你爹为啥会骂你……”

大凤明显有点胆怯,不过还是说到:

“我爹说了,不能再给青莲姨添麻烦,我爹还说,青莲姨还没嫁人,人们的唾沫太狠毒,怕……”

“怕啥?你爹啥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小了?不是老听他吹嘘,当年白天打仗,面对千军万马都面无惧色?怎么先在几张嘴巴他就怕了?那还叫什么老爷们?不怕的,她们爱咋说咋说,青莲姨不怕,你爹要是说你,你就说我说的……”

左青莲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给大凤理了理额头上的刘海,在她的小肩膀上拍了拍,冲着她笑了笑,继续低下头洗了起来。大凤就站在她的身边,看了一阵,在她幼小的心里,对眼前的左青莲产生了不可替代的崇拜,她觉得眼前整个女人,好似冬夜的火炉,浑身上下都闪烁着金色的光亮,散发着温暖,甚至能听到炉里火焰燃烧的呼呼的声响,那声音响亮清晰,让大凤的心里,也不由得沸腾了起来。她悄悄的抬起手,想摸一摸左青莲的头发,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缩了回去。

白喜文响应号召,参加了劳动,这是十分难得的,不过对于铲雪清理通往外界道路这件事,他却十分的积极,他甚至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参加的最有意义的一次劳动,清理了积雪,打通了道路,白喜兰就能坐着毛驴车去五顶山了,就能找到愿意收养四凤的人家,然后左青莲就能腾出空来,一门心思跟自己交往。在他挥动铁锹,看到雪花飞扬的时候,甚至产生了幻觉,那沾染着尘土,有些昏暗的凝成块的积雪被抛洒起来的时候,他觉得那好像他和左青莲成亲时候,人们抛洒的喜庆的纸花。于是他心中高兴,感觉愈加的快乐了起来。人们第一次见他如此卖力的劳动,笑着说道:

“看那白大夫,不知道昨晚吃对了啥,变得这么积极……”

“积极是应该的,早点通了路,就少耽误大家伙的事……”

白喜文笑着应答。

不过在这条路打通的三天之后,白喜文却感觉到了强烈的失望。他的本家姐姐白喜兰,坐着驴车去了五顶山,逛了一整天,回来之后却只能告诉他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这让白喜文的心里有些愤恨,当然这样的愤恨也是日久天长累积起来的。于是他毫不留情的当着白喜兰的面,给他做了八个字的评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让白喜兰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于是在她悻悻的离开白喜文家的时候,叨叨咕咕的向他保证,一定要再想办法,拖上他那些熟人,把这事办的利索。

白喜文当然没法再信任她,于是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刘玉梅的身上,不过这两天始终没有机会单独见到刘玉梅,那是因为刘玉梅的男人刘耀宗从五顶山乡回来了,这两三天都住在家里,要过几天才能离开。

看来眼下只有耐心的等,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白喜文颇为着急,因为这段日子仍旧像以前那样,左青莲几乎每天都要去照一刀的家里。关于左青莲和赵一刀的事,村子里那些没事的妇女传的越来越神,甚至有人说从亲眼看见他们,在大白天的,当着大凤二凤三凤四凤的面儿,搂抱在一起,滚到了炕上。

当然,这一点白喜文是并不相信的,即便是自己,也绝对没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更何况一个是性格倔强的左青莲,另一个又是青莲河治安小分队的队长,是早晚要调到五顶山乡公所去,做大官的赵一刀。

不过这些流言蜚语,却让左福禄越来越惆怅,他的火气在左青莲的面前完全没有了用处,也只好把它撒在左陈氏的头上,责怪她从小惯宠着左青莲,现在才成了这个样子,左陈氏不敢辩驳,只能唯唯诺诺的点头。

不过这样的传闻却在某一天的下午,爆发到了一个最高点,当时左青莲刚从赵一刀的家里出来,顺着村里的小路往回走,路过村部南面那棵大槐树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胃里上下的翻腾,一股酸涩的暖流一下子冲到了喉咙,他实在是忍不住,手扶着大树,弯着腰干呕了几声。

这一幕被几个路过的妇女看见,于是开始小声的嘀咕。

“这丫头怕不是在害喜吧……”

“难不成是怀了赵一刀的种?”

“那可不,这阵子这丫头成天长在赵一刀家,赵一刀死了女人,正憋的慌呢……”

女人的嘴巴天生是个放大的工具,最擅长把芝麻说成西瓜,而这芝麻也是她们凭借着天生的丰富的想象力,凭空的捏造而来。每个人所传播的谣言多少都会有些出入,于是这些谣言相互的印证,经过了两三个人的嘴巴之后,谣言也变成真实的。人们仿佛看到两个人搂抱着滚在炕上,又仿佛看到了左青莲挺着大肚子即将生产的场景。

而对于两个当事人来说,左青莲向来对这种事是鄙夷的,所以并不屑于与这些人辩驳,更懒得去对谁澄清。可赵一刀却扛不住劲儿,但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跟左青莲说起,尤其是,他心里最清楚,这段时间以来也多亏了左青莲,否则四凤也活不了这么久,早就跟着她那死去的娘去了。

他思前想后,觉得还是把四凤送人的好,这样不但给四凤一条活路,也给自己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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