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奇怪的梦

从书店里出来,凌子风感觉脑袋更加昏沉,阳光显得特别地刺眼。

他决定提前去邱红芳的医院,顺便去看看自己到底怎么了。

以病人的身份走进女朋友工作的医院,这还是第一次。

这家医院在北城以精神科闻名,也是红砖老楼,楼下停着几辆白色的救护车。

医院里的空气,到处散发着各种药味,让人的肠胃莫名地难受,好像人的免疫力突然消失了一样。

好在凌子风在大学念的是化学专业,对气味不是那么过敏,但他看着医院里来来往往的病人,目光都很呆滞,不由得心里一阵紧张,额头直冒冷汗。

“你怎么啦?”邱红芳看到凌子风脸上密密麻麻的汗珠,问道:“是不是早上出去跑步感冒着凉了?”

凌子风点点头,又痛苦地摇摇头,没有说话。

邱红芳没有挂号,直接把他带到当班医生的诊断室。

值班的吴医生四十来岁,满脸横肉,络腮胡也显得很凌乱,两只眼睛向里深陷,总让人感觉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怎么啦,小邱,你男朋友不舒服?”吴医生知道凌子风的身份后,比较热情,他放下报纸,略带关心地问。

“早晨起来就头痛,现在胸口也很闷,麻烦你给瞧瞧。”凌子风说。

吴医生例行公事,先给凌子风量了体温,再让他“啊”——张大嘴巴。

捣鼓一阵后,吴医生让邱红芳带凌子风去做抽血做化验,照肺部CT。

凌子风像个木偶一样,被邱红芳带着在医院的几个科室里转了半天。

最后,他们又回到吴医生的诊室。

吴医生对邱红芳说,凌子风没有什么大问题,可能真是感冒了,按时吃药很快就会没事了。

“谢啦,改天请你吃饭。”邱红芳对吴医生说。

晚上两人一块去家附近的商场吃了一顿火锅。

回到家,邱红芳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是一部网上很火的韩剧,不时靠在凌子风的肩膀上,一脸幸福的样子。

凌子风坐在沙发上,翻看当天的都市报。报纸上的新闻大多很无聊,不是哪家丢了小猫就是哪里发生火灾。他的目光停留在一条消息:《爱犬做媒,老教授赢得女研究生芳心》上,报道的内容和凌子风中午在杂志上看到的差不多,只是内容更加煽情,把老教授的黄昏恋传奇地解读了一番。

“今天早上,我在花园里碰到一位老人牵着狗散步,那只狗也是德国犬,很高大的那种。”凌子风打破了沉默,对邱红芳说。

邱红芳正专心看电视,没有注意他讲话。直到凌子风大声重复了一遍,她才转过头来“哦”了一声。

“不过那老人不是这照片上的高龄教授”,凌子风翻动报纸,自言自语。

另一条新闻吸引了凌子风的眼球。《医生疏忽发错诊断书,患者家属天价索赔百万》:两个肿瘤患者到同一家医院作检查,由于医生的疏忽,两人的诊断书被掉包;结果,原本是良性肿瘤的患者因过度恐惧,一个月后在医院自杀,家属索赔。而恶性肿瘤的病人,竟然像没事一样,活得好好的,两三年都没事。

“你们医院会不会也发生这种情况?”凌子风问道。

“不会。现在医生对病人都是一对一的,而且有电子病历。这新闻是你们记者胡编乱造的吧。”邱红芳说。

“这新闻里确实没有提到是哪家医院。不过现在确实有知道自己得癌症就被吓死的病人吧。”

“从精神层面来说,确实会这样。”

“是吧。”凌子风的头又隐隐作痛起来,汗珠直往外冒,胸口莫名烦闷起来。

邱红芳一直沉浸在韩剧浪漫的爱情里,没有觉察到凌子风脸色的变化。

睡觉前,邱红芳给凌子风倒来开水,嘱咐他按时把感冒药吃了。

吃过药,凌子风感觉头更加昏沉,倒头便在床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他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梦到很多年前那个水库。

水库上游是一条清澈的小河,充满阳光的水草间,小鱼在轻轻游动。

一位穿白裙子的女孩,手提着一双白色高跟凉鞋,光着脚丫站在河边,指着几块黑色的鹅卵石说:“你看,那还有一只小虾。”

“我抓来给你。”说着,他扑通一下子跳进河里。

河水冰凉透骨。那只半透明的小虾受到惊扰,迅速朝着河中心一丛绿油油的水草游去。

凌子风跟了过去,一头扎进水里,脚底踩着石头开始打滑的时候,才意识到他不会游泳。

他在水里挣扎,拼命地想抓住什么,但握紧手指,里面什么都没有。

阳光在水里晃动,柳树的影子被他手舞足蹈地搅乱。

岸上的女孩很焦急,大声喊他的名字。

凌子风想回答,但一张嘴,水便涌进嘴巴和喉咙,发不出声。

凌子风努力向她的方向移动,但手足渐渐无力,缓缓沉入水底,呼吸渐渐变得困难,五脏六腑像是要被冰凉的水撑破。骨髓里都是冷的。

凌子风每次都在刺骨的寒冷中醒来,出了一身冷汗。

最近这个梦更加频繁了,凌子风感觉自己好像置身在冰冷的水底,像是要窒息。

窗外正是沉沉的暗夜,好像又下雨了,婆娑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格外容易侵人耳帘。

这个城市,很少下雨。

凌子风打开台灯,点燃一支香烟,淡淡的烟雾在房间里萦绕。

邱红芳本来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烟味熏得有点难受,忍不住翻转了个身,说:“我明天还要上早班。”

怕又把邱红芳弄醒了,凌子风猛吸了一口之后,把半根香烟放进了烟灰缸。

第二天,凌子风醒来的时候,邱红芳已经去上班。

桌面上留着一张纸条:亲爱的,记得按时吃药。

打开窗户,一阵凉风悄悄地溜进房内。

昨夜外面果然在下雨,整个花园都湿漉漉的,昨天早上还盛气凌人的牡丹花,大半已经凋零。只有些含苞待放的骨朵在雨水中显得更加风姿婀娜。

凌子风走在花园里,四周了无音响,寂寥得让人乏味。

“大约人们都上班去了”,他心里一阵混乱,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难道人活着就是为了工作吗?还是工作本身就是生活的一种方式?”

不管怎么说,人还是得靠工作生活,凌子风决定去社区街道的邮局看看。

“凌先生,这里又有你的稿费单,这次是三千哦”,邮局的小姑娘看到凌子风,很热情地给他打招呼。凌子风经常来这里取稿费单,大家都是熟人了。

“呵呵,是吗?太好了,我这阵子正缺钱用”,凌子风笑道。

“对了,你的母亲身体怎么样了?”凌子风在填写取款单时问道。

邮局的小姑娘今年十九岁,本地人,经常帮凌子风取汇款单,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前几日听她提起过,她的母亲犯病了。

“还两天可以下床了,是老毛病”,小姑娘面露忧伤,但还是很麻利地办好了手续,轻声说:“多谢关心。”

“对了,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要用个化名填写汇款单,不需要我的身份信息么?”

“看是什么用途。”

“捐款呢?”

“那不需要的,我们会查看信息,但是如果客户有要求,我们是不会留的。”

“哦,是这样呀。”凌子风有点失望,那“建国”的捐款人就更不好查了。

作者 夏立 说:献给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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