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导师安排的饭局，还有随之而来的那个夜半探视。

周慕白对李荣誉的认识，多半还会停留在第三方的偏见上。

随着对李荣誉的深入挖掘，周慕白除了钦佩之外，还是钦佩！

除了感动之外，还是感动！

没错，就是感动！

周慕白感觉没有更好的词汇，来形容当时的心情。

那一刻，他歇斯底里地感动了。

秦文璐原本还担心，周慕白饭局之后会有心理阴影。

如今看来，他与李荣誉相处融洽，便完全打消了此前的担忧。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近来周慕白晚上黏着李荣誉的时间，竟然超过了她。

以至于她醋意地发着牢骚。

后来，周慕白才晓得原来是佳人在朝他开玩笑。

关于科研这件事，秦文璐由初起的反对，渐次转向了支持。

周慕白也开始如鱼得水，很快与李荣誉搭配默契。

在他们两个大男人夜半科研的当口，秦文璐悄悄地赶到了脑外科病房，去探视辛副主任。

她并没有走到病床前暄寒问暖，只是远远地观望，继而悄然离开。

忘不了辛副主任还没退休时，两人一起合谋设计过李荣誉。

如今再去回顾，多少有点罪恶感。

为了些可以作贱李荣誉的方案，她们经常下班之后乐此不疲地一起研究到深夜，不知罪过不晓疲累。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计谋与时下流行的宫斗剧多少有得一拼。如此看来，女人对一些提升个人安全指数的阴谋和诡计，有着天生的敏锐力洞察力与执行力。

如果辛副主任醒来后，知晓了她秦文璐已被外力促成与李荣誉和解，还晓得了目前的团队合作，又会作何感想呢？

鉴于此，秦文璐开始祈愿辛副主任不要醒来，永远都不要醒来……

……

核医学科SPECT/CT机房，灯明如昼。

周慕白与李荣誉一起观察着实验数据。

只见李荣誉时而机房操作摆位，又时而电脑上补充文字。

周慕白不曾袖手旁观，爽利地帮李荣誉打着下手。

实验的进度和速度几乎比往常快了一倍。

李荣誉不免对周慕白表达着谢意，同时飞快地记录着实验数据，撰写着实验进展及结论。

“放射性32P-磷胶体可以诱导人胰腺癌移植瘤细胞凋亡，生理盐水对照组、6、12、24MBq组的细胞凋亡率分别为0.39、0.41、0.59和0.85……”

“结论：放射性32P-磷胶体瘤体注射对裸鼠人胰腺癌移植瘤有明显的治疗作用，其抗瘤效应呈剂量依赖性；放射性32P-磷胶体可诱导裸鼠人胰腺癌Pc3移植瘤细胞凋亡，且随剂量的增加，凋亡率升高。”

结果让周慕白喜出望外，甚至比李荣誉还要兴奋许多倍！

换作平时，周慕白是无法想象的，而此刻他感觉自己被一股莫名的热血包绕。

不能泯灭，只可燃烧！

从头脸蔓延全身。

将胸腔和思维填满。

继而演变成一个火球，感染身边新的个体新的合作新的未来。

这，或许就是团队精神吧！

周慕白从前只是无数次从国内外顶级公司的管理体系中听闻，也时常从导师张晓亮口中

领略，而此刻，真正让他领会了这种精神的实质。

这夜晚！

这科室！

这机房！

这研究！

这论文！

……

第二天一早。

核医学科交班时。

杨副主任先是宣读了前一日下午的院周会精神，接着常规汇报各个岗位的情况。

所有人都发现了李荣誉没有到场。

他负责的SPECT岗位，由同事帮着汇报。

这时，窃窃私语声，逐渐蔓延开来。

“李荣誉体力不支，在脑外科病房晕倒了。”

“晕倒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可能是空腹缺乏能量，补充点葡萄糖呗。”

“应该不止补点糖这么简单。”

“说不定是过度劳累，猝死前兆……”

“请不要诅咒李医生。”

“和诅咒没关系，事实上，他还在抢救……”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一切都听在了杨副主任的耳朵里。

交班结束，各就各位。

李荣誉的岗位暂由技师组其他同事代劳。

而副主任杨骏找到秦文璐，说想去病房看看，让她放下手头工作，一起去。

秦文璐原本想拒绝，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毕竟人家是行政副主任，兼职核医学正主任副的副院长先生放手杨去施政，所以他这个行政副主任，就更实权了。万一惹恼了他，给个小鞋穿穿，往后的日子可就真不好过了。念着这里，她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从核医学科六号楼到脑外科病房的二号楼，还要走一段路程。

这一路，两个人并没有一句话。

直到快接近电梯的时候，杨骏才怯声道：“都昏迷这么久了，不死也要植物人了吧？”

“杨主任，您说的是李荣誉？”秦文璐有些惊愕地问道。

“当然不是！”杨骏歪头感叹。

“那是……”秦文璐大脑空白，实在是想不出来是谁。

“秦文璐，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当然是辛伉，辛副主任了！”杨骏摇头道。

“这个！对对对，不死也快植物人了。”秦文璐听到辛伉两个字，整个人都慌乱地不行，下意识顺着杨副主任的话茬子，接下去道。

“瞧你慌的，当初你秦文璐和辛副主任的关系也不赖，现在你这是想什么呢？难道不想办法帮帮她，让她醒来。”杨副主任叹道。

“不要，永远都不要醒来。或许，对谁都比较好。”

秦文璐说完这句，整个人都傻掉了，她也不晓得自己怎么可以如此胡言乱语。

即便她如此妄语，貌似杨副主任也没啥怪罪，倒是满面坦然地挂着丝丝阴鸷的笑意。

“是啊！有些人有些事，永远沉睡下去，比较好。”杨骏顺着她的口吻淡淡说道。

听闻副主任这么说，秦文璐内心的担忧就这么地顷刻化解了。

看来希望辛副主任死掉的人，也不止她秦文璐一个。

连辛一手栽培和推举起来的接班人，都这么思索，不得不说她做人够失败。

说来也是奇怪是讽刺！

当初差点被整死整残的李荣誉，竟是为数不多执意救她唤醒她的人！

她秦文璐和杨骏与辛副主任就这么地走着走着就散了，处着处着就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