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吹屏后面是一片杂乱的灌木丛，灌木丛后是一宽约六七米、长约数十米池塘，池塘内水草丛生，水质浑浊。

老高，方林、陆弘和邱立杰，四人排成一排一边穿过灌木丛，一边细心搜索。

“老高，那里，你看，像不像块抹布？”方林指着二三十米外，几乎在池塘中间位置的一个脏乎乎的东西。

“我们从边上绕过去，走进了看看。”几人横着穿过灌木丛，沿着池塘的边沿走了过去。

此时夜幕慢慢降临，看不太清楚。

“我下去看看！” 话音未落，心中一直愧疚的方林，就“噗通”跳进那个池塘，向那个灰乎乎的东西游去。

“大林，小心点，别被水草缠着。”来不及劝阻的老高在后面喊道。

那个脏乎乎的东西是块抹布！

就是那块丢失的“34”号抹布！

只是被污浊的池水一泡，变成土黄色，再加上油渍、泥污，早已失去其原本的白色底子，但抹布的一角，“34”两个红色阿拉伯的数字依旧清晰可辨。

“找到了！抹布找到了！”方林将手中脏兮兮的抹布扬过头，兴奋地大喊。

收拾完毕，退场回到中队，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经过一天的辛苦和“34”号抹布的风波，好像对二中队的官兵并未怎么影响，走廊的歌声、洗漱间的嬉闹，依旧如常。

虽没人再出言责怪方林，或当其面发牢骚、说怪话，但方林依旧感到不安和愧疚。

冲完澡，换了衣服后，方林来到中队部办公室门口，准备向中队领导承认错误，请求处分。

办公室的门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开着，方林正要喊报告，就听到里面传来中队长孔卫国的声音。

“老高，少给我鬼扯，抹布是你弄丢的？骗鬼呢！”

“方林清点工具不及时，有责任，但我从工具箱拿抹布没放回去，致使抹布在试车时被吹到池塘里，这责任该由我负。”

“扯淡！你老高要是丢抹布，那母猪都能爬树！去，去，把方林给我叫来！”

“报告！”方林在门口大喊一声。

“进来！”

方林推门走了进去，“报告中队长，抹布是我遗留在飞机尾翼上，后被吹落到池塘。”

“大林，这是我的……”

“老高，我错了就是错了，责任我负，要你这师父帮我顶包，我以后就没法做人了。”方林打断了老高道。

转身立正站好，对孔卫国道：“中队长，今天我犯这么低级的差错，连累了整个中队，怎么处分我，我都认，没有怨言。”

“方林，丢失工具，是典型的人为差错！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写份深刻检查，熄灯前交过来，至于对你的处分，还得等中队开个支委会研究处理意见，然后上报大队党委，等大队党委批准再对你进行处理，你先回去吧！”孔卫国脸色很是严肃。

“是！”方林答道，转身离开办公室回宿舍写检查去了。

“中队长，这个方林刚下部队没多久，背个处分对他今后的发展影响比较大，再说他认错态度比较诚恳，能不能……”老高从口袋里掏出他的盛唐烟，给孔卫国递上一根。

“老高，你的意思我明白，你帮他顶包我也理解，今天在停机坪，大队长把我训得像孙子似的，你也看到了吧？明天，韩副师长要飞，而且点名要飞我们中队的飞机，因为方林，差点造成师、团训练计划的延误，这件事情，必须严肃处理，不然大队那里也说不过去。”

“中队长，要不我去向罗大求个情？”

“算了，你回去吧，早点休息、安心准备，抽空给方林谈一下，也让他放下包袱，踏实干活，不要影响明天的飞行保障，指导员已经到大队长那认‘熊’去了，我也去负荆请罪吧，回来再开支委会。”孔卫国摆摆手道。

“那好，中队长，你可得替方林美言几句，这段时间，方林干的还是挺好的，他有学历、也肯吃苦，学东西也快，这可是我带的最后一个了。”

“别扯，跑不了你，年底你延长服役年限的申请还得上报，就你这技术，上面也不会让你走的。”

“中队长，说好了，替方林说两句好话，再说那抹布还是他找到的。”老高对他的走留不置与否，还不忘替方林求情

一块抹布，折腾这么大动静，方林虽然知道这是机务条令的规定，是维修一线细则的要求，但心中还是有些想不通，“不就是快抹布吗？又没落在飞机上，影响不了飞行安全，丢了就丢了，重新做一块打上号码不就行了。”

不管是不是小题大做，让整个中队的人在辛苦了一天后，又白忙乎了几个小时，让中队长挨批，都是自己错。

对照法规，方林认真地写了份检查上交了。

也许是真的疲累了，熄灯后没多久，宿舍里已是鼾声响起，方林也在胡思乱想中很快进入梦乡。

因是昼间飞行，天还未亮，方林就和大部队一起进场了。

九月中旬，中江的清晨竟有一丝清凉，跑道尽头上空那抹紫红色的朝霞，像绽开的玫瑰，起飞线上排列整齐的战机，在朝霞和灯光掩映下，抹上了油画般的色彩。

当第一缕阳光洒向空旷的机场之时，所有的战机都已完成了飞行前检查，列阵整装待发。

34号机也是其中的一员，在老高的带领下，方林和其他机组成员围成一圈，盘腿坐于机翼之下。

一颗绿色信号弹在塔台前方升起，飞行前集合讲事，机组列队迎接飞行员，飞行员接收检查飞机，一辆辆电源车在机组人员引导下有序驶入，机组成员、质检人员在放飞单上签字，轰鸣声起……

携着震耳欲聋的轰鸣，一架架战机犹如银色利剑，身披朝霞红纱，刺向湛蓝天空。

第一次以机械员的身份参与放飞的方林，和老高等其他机组成员，列队目送34号战机升空。

方林望着战机慢慢变小，直至再也看不见，才收回目光，心中有些激动，也有些忐忑，不禁细细回忆刚才的工作有无差错、有无忘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