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皆寻梦

在这个城市里,有些事情终将被忘却,有些事情却终将被永远铭记。

乌云粘在天空,如同一块沾了污水之后没有清洗就被随手丢在一旁晒干了的海绵,那蔫吧劲儿,像极了一夜没合眼,坐在公交车上打瞌睡的凌安。

来到金陵已经将近两年的时间,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为了省下200块的高铁费,从老家豫省生生坐了13个小时的火车,提着行李箱,一头扎进这座城市的莽撞少年了。

现在的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打着领带,皮鞋擦得油亮,西装左侧的平驳领上,别着公司的LOGO徽章,手里提着公文包。

俨然是一副大城市的白领形象。

可是个中辛苦,只有他自己一人能体会地真切。

脑袋枕着车窗,凌安望着两侧如河流般飞快流淌的车潮,想起来一年前自己坐车来到金陵的那个夏日的清晨,天上的乌云,似乎比今天还要难看。

但那天玄武湖清晨湿润的空气,与河岸盛夏生机勃勃的垂柳却无一不在昭示着,金陵夏天的勃勃生机。

今年23岁的凌安,从位于汴市的汴京大学新闻采编专业毕业后,原本立志要做一个网络文学作家的他,大学四年以来,不顾家人的反对,利用课余时间笔耕不辍,写了足足400多万字的作品。

尽管网络文学作者这个头衔给他的校园生活增添了几分明艳的色彩,但是却因为网络上无良的盗版网站,让他始终只能依靠着微薄的全勤奖,堪堪顾着自己的生活费,什么订阅打赏之类的根本不要想。

当年那几个因为他文艺青年的身份而趋之若鹜的小姑娘们,也都在毕业之后一个个离他而去。

这让他当年与爹妈对抗时许下的豪言壮语,都变成了一场笑话,最终胳膊拗不过大腿,无奈之下他还是选择了听家里的话,被自家的亲戚,介绍到了一个大型酒水销售类公司的金陵分部工作,据说薪水勉强过得去,而且包吃包住

毕竟老二才十来岁,毕竟自己已经成年,家里买房子欠下来的债,如何也不能让爹妈独自承担了。

因此,当时刚毕业还没在家里安生多久的凌安,就在无奈之下,被凌妈打包寄到了金陵。

离开当天,凌妈虽然努力做出一副悲伤的模样,但凌安还是从她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三角眼里,看出了一股掩饰不住的喜悦。

喂,老妈,儿子都要远走他乡了好吗?

你这种总算把这个大麻烦给解决了的表情算是怎么回事啊??

于是乎,怀着满腔悲愤的凌安坐上了火车,伴随着一路“动次打次”哦,不对,是“咚擦咚擦”的声音,离开了生养他20年的家乡,豫省。

只是凌安在上了火车回头看向自己越来越远的家乡的时候,心里反复念叨着一句话:我就算死,也不可能放弃码字的!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原本很开心的跟自己挥手告别的爸妈,转头就红了眼眶,尤其是凌妈,坐在凌爸的车上,抱着凌家小弟默默呜咽。

弄得袖子上和胸口上都是泪水的小家伙,郁闷了好久。

“人皆寻梦,梦里不分西东……”

就在凌安回忆着当初的情景时,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他的思绪瞬间拉回现实。

“喂,宝——”

看到手机备注,凌安的嘴角一挑,喜上眉梢,接上电话刚刚开口,就被对方堵住。

“凌安,我们分手吧。”

带着八分愤怒两分绝望的女声,略显干瘪地从电话另一头响起。

“为……”

“为什么?你还敢问为什么?”

电话那头的女声似乎被凌安的话激怒,突然提高了声音:

“凌安,我跟你在一起快两年了,我们两个真的在一起的时间我用两个手都能数的清楚!”

“为什么?凌安,你的父母,我的父母,你的亲人,我的亲人,全部都在豫省,你一个人跑到金陵工作?一去就是一年?”

“我跟你在一起是为了跟你谈恋爱,跟你结婚,不是为了跟你异地恋!不是就为了每天给你开个视频、打个电话就可以的!”

“可是我——”

“你闭嘴!不要跟我说什么你是为了我们的未来!连现在都没有了,我还要什么未来?再说,你现在赚了好多钱吗?你的收入很高吗?整天就守着那点儿死工资能干吗?!”

女声将近歇斯底里,开始带上了一丝哭腔。

无论怎样,话中的那些委屈,是半分不作假。

“我还有写作啊!我跟你说我的新书已经在构思了,马上就要发布了,我已经跟编辑谈好价格了,以后每个月最少能够多拿1千多的稿费呢!”

凌安终于抓住了对方抽泣的机会,语速飞快地一口气说完了这句话。

引得周围的几个大爷大妈侧目。

“呵呵,你还有脸跟我说你码字?”

那个女声似乎又抓到了一个嘲讽的点,甚至笑了出来:“你不说我都忘了,当年在学校里,你可是位大作家啊,写了大几百万字的作品,在网上发布,多厉害啊!”

“可是呢?写的那些东西,又得到了什么?除了一个月几百块钱的稿费,还有什么?哦对了,还有网上一大堆一大堆的盗版,人家又不给你钱,真不明白当时那些觉得你特别厉害的姑娘们,到底中了哪门子邪?”

说到这里,电话那头的声音自嘲一笑,全然不在乎此时已经双拳紧握,脸色通红的凌安,长出一口气,用那种死心甚至到绝望的声音,不带半点感情地道:

“就这样吧,你呢,在大城市继续为你的梦想,你的未来,你美好的生活去努力奋斗。我要考招教了,家里给我花了那么多钱,我不能白白浪费,你不要打扰我学习。再见。”

说完,对方马上挂断了电话,似乎生怕凌安听到自己忍不住的颤音。

听着电话里面的盲音,凌安突然感觉这辆即将到达终点站的公交车里多了好多人,水泄不通,闷的要命。

他猛地仰起头,大口喘着粗气,一只手紧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在揣在口袋里,凭空揉捏着什么,似乎是想要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却是能无力地揉捏着空气。

“各位乘客,终点站白龙公园站到了,请您有秩序地下车……”

公交车到站的通知响起,凌安赶忙拿起放在腿上的公文包,伸手抹了一把脸,脸上露出了一个职业化的僵硬笑容,快步走下公交车。

“人皆寻梦,梦里不分西东……”

刚下车,电话铃声就又响了起来,凌安急忙看向屏幕,却是工作号码。

他接通电话,脸上露出矜持的微笑,说道:“张总您好,劳烦您亲自给我打电话,跟您汇报一下,我刚到白龙公园,正准备去咱们公司那边呢,马上就到。”

“哈哈哈,凌经理你已经到了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打了个哈哈,操着一口流利的苏普,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说道:“是这样的,凌经理啊,你也知道,最近我们公司这边出了一些小事情,导致客户对你们的产品的感官不是特别好,所以我们不得不想办法从别的地方另觅利润增长点。”

“嗯嗯,我知道,张总,是这样的,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就这件事跟您谈谈,说不定我们集思广益,就能有好的想法挽回颓势呢。您稍等,我马上就到。”

“诶诶诶,凌经理,我不是这个意思。”

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有些生硬:“你知道的,最近我们公司的情况不容懈怠,今天呢,我们苏省最大的酒水企业股份公司的领导,来我们这里谈事情,同时我们也要举办一个活动,所以我觉得你过来不是特别好,所以要不你今天就先回?咱们改天再好好聊聊?”

“张总,友商举办这么大的活动,我也特别希望去学习一下啊,要不我也过去参观学习,看看这种规模的活动到底如何?”

凌安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可是他还是不愿放弃,毕竟这个合作伙伴跟了公司好多年了,如果在自己对接的期间出了这种问题,那他原本就不怎么顺当的工作生涯,可就更悬了。

“张总,快点快点,苏酒股份的市场总监罗总已经到门口了,王总让我来叫您下去呢,别打电话了。”

手机对面响起了催促的声音,张总也是对凌安说道:“凌经理,您看,我没骗您,那什么,咱们明儿再约时间啊,我先挂了。嘟——嘟——嘟——”

不到半个小时,两次被挂掉电话,凌安苦笑着摇摇头,抬头看了看天,却发现那块儿从他坐上车就一直跟着他的乌云,现在依然漂浮在他的头顶。

“妈的!”

似乎是有预兆似的,凌安也没多说,把手机揣到兜儿里,拎着公文包转身回到了公交车上。

“兄弟,你怎么又上来了?不是办事儿吗?不办了啊?”

竟然还是同一辆车,司机师傅的声音在凌安耳边响起。

“没事,临时有事,回去一趟,明儿再过来,哈哈,谢谢您等我啊!”

凌安强忍着朝师傅咧了咧嘴,快步走到原来的座位上,闭上了眼睛,座儿上的余温却让凌安感觉单薄的西裤下十分冰凉,凉得仿佛如坐针毡。

作者 沈渡 说:(新书新笔名,逐浪新气象) 各位逐浪帅气的、美丽的读者大大们,大家好,上台来得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德云社编外相声演员兼大型生活连续剧“逐浪文学编辑部的故事”外场主持——沈渡,上台鞠躬! 新书上传,免不了要俗套一番,各种求一下,在这里就拜托看到这里的诸位,如果这本书带给了你们一些开心、快乐或者感动,那就请动一动你们可爱的小手指,点击一下书架、鲜花,当然如果有打赏也不要客气啊,哈哈哈哈哈…… 先行感谢,下台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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