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说，肖汉生是一个十分慷慨的人。

诚然这些年安娜付出良多，然而肖汉生对她的弥补也很不少。

总结下来，他们也算两不相欠。

毕竟，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得不到感情上的回报。

十年前，她刚来的时候，恰好赶上肖汉生妻子身体情况恶化，最终离世的过程。

这让她亲眼看到肖汉生内心的情感变化，也让她对他深陷不可自拔。

然而这样的相遇，注定了从一开始她就不可能走进他的心里。

她知道，却还是选择飞蛾扑火。

肖汉生并非圣人，妻子离世后他并非没有过女人。

只不过后来的他，只买女人，不谈感情。

安娜对这一切看的很清楚，所以她宁愿坚守自己选择的路，只做他事业上的合作伙伴。

至少，她可以获得尊重，并且一路陪伴。

然而，她终于还是要离开了……

安娜一向不是伤春悲秋的性格，此刻心里明明失落，也不过是紧紧抿唇，看着台上的表演。

终于台上到了最后一幕，蝴蝶夫人蒙上孩子双眼，自杀，倒地，身亡。

安娜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眼中的情绪尽数被她掩藏。

当年，也是这一幕结束，观众掌声响起，肖汉生醒来。

或许是因为中途睡着不好意思，开车送她回酒店途中，他问她《蝴蝶夫人》到底讲了什么。

“一个日本女人嫁了一个美国军官，男人只是逢场作戏，女人却认真，婚后男人回国，女人独守空闺，独自生下孩子，等了三年，等来背叛，男人带着他现任的妻子回来，想要回孩子，女人答应，蒙上孩子双眼，自杀。”

其实安娜早知道这故事可能会触动肖汉生的神经。

所以她根本不想他知道情节，他睡着，她甚至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他问，她只能讲，尽量平平无奇。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触动了，此后归途，他没再多说一句话……

剧场里，观众掌声终于渐渐止息，安娜起身，跟着人流，缓缓走向出口。

手中，用力捏紧票根。

没想到，临别前夕，他还是请自己来看这出歌剧。

这是投其所好，还是暗示？

出了歌剧院，安娜没有打车，一个人在长街上独行。

六月中旬，夜晚的天还有些凉，安娜紧了紧衣襟，想着蝴蝶夫人。

像她那样的女人，如果知道自己的离世能换来男人一生的惦念，一定会心甘情愿的选择自杀吧？

呵。

这世间总是不缺少把爱情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的女人。

而她，是安娜，永远都是现实的，所以她永远也成不了蝴蝶夫人。

……

于家。

因为肖汉生一番操作，回程途中，三口人全程沉默。

回到家，于仕充将车停在庭院里，杨傲立刻打开车门下车。

一路上都黑着脸，此刻她更是全不管车上的一对父女，直接丢下二人走了。

等到于仕充父女两个进入别墅，杨傲已经上楼了。

相对于母亲的黑脸和愤怒，于思琪脸色有些苍白，明显心事重重的样子。

“爸，我去睡觉了。”她随意跟父亲打了个招呼，准备上楼。

“思琪，你等等。”

于仕充叫住女儿，率先走向客厅，“来，我们谈谈。”

“……”

于思琪蹙眉看向父亲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脸色更白了。

不过她到底还是跟上父亲的脚步，只是进了客厅，见父亲坐到沙发上，她没有马上坐下。

“爸，你想谈什么啊？我很累了，想睡了。”

“就问你几句话而已，坐吧，谈完你再休息。”

于仕充声音不高，却也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

于思琪犹豫一下，还是坐到了沙发上。

离父亲很远，跟她以往腻着父亲的风格不符。

见女儿这样，于仕充表情更加凝重几分。

佣人送上茶水，他端起茶杯，抬眼观察女儿。

于思琪低垂着眉眼，表情有些不情愿，手扯着靠垫一角，下意识的摆弄着。

“思琪。”

于仕充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终于开口问道，“我听你哥说，你知道他回来了，之前就遇到他了？”

“……”

于思琪没有马上开口，头垂的更低，偷偷翻了个白眼才开口，“是，我早上遇到他了。”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爸爸妈妈？”

“你们又没问。”于思琪语气带点逆反的味道。

“思琪。”

于仕充语气明显严肃了一些，“你都多大了，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应该主动跟爸妈说？”

他很少对女儿说话语气这样严厉，结果立刻换来于思琪带着怨气的反驳。

“我干嘛要说？于思翰他一见面就欺负我，我才不要说！”

“你说什么？你哥欺负你？”

于仕充蹙眉，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欺负妹妹？

都不是一个级别，怎么可能？

“对啊，那么久没见到，他一见面欺负我！”

于思琪说着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当着那个伍月的面他就说我是榆木脑袋不开窍！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哥哥，我才不要这样的哥哥！”

“……”

看着女儿泫然欲泣的模样，于仕充觉得有些头痛。

尽管一向娇惯这个女儿，此刻却没有办法向着她说话。

毕竟他对自己的儿子还是有些了解的。

儿子说女儿不开窍，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绝对不可能是为了欺负她，最多也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爸！”

于思琪骄纵任性拎不清，却不是个傻子，从父亲眼里已经看出他在想什么了。

“你这样看我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哥说的对了是吧？我就知道！”

说着她猛地站起身，“反正我哥做什么都是对的，他欺负我你也觉得他是对的，难怪肖叔叔跟你说什么儿子才重要了，在你们的眼里，女儿根本什么都不是！”

“思琪！”

于仕充被女儿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对于肖汉生那套理论他确实认同没错，可骨子里他明明偏心女儿多一些……

“你看看你都在胡说什么？爸爸有多宠你你不知道吗？我只是觉得你哥那么聪明，他根本不会欺负你……”

“他怎么就不会欺负我？！”

于思琪瞬间炸了，“他从小到大一直都瞧不起我，看我就像看傻子一样，明明他都离家出走不要这个家了，你们还要偏心他！我讨厌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