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这就是儿

小六子嘿嘿一笑,也不在意,挖了一大勺大酱拌土豆塞进嘴里,吃的嘴角脸上全都是。

“你自己吃几个啊?这玩楞甜,你别整多喽,晚上央食了不得劲儿。”徐老歪心里压着事儿,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倒是唠唠叨叨地让小六子少吃。

小六子点点头伸出两根手指:“我就吃了几块,给爹留俩!”

徐老歪欣慰地砸了咂嘴,心里满满的温暖,感慨,这就是儿!

徐老歪给儿子夹了一块地瓜:“慢点吃,别噎着!”

入秋的新地瓜,蒸出来透着水润的暗红色,扒开皮,散出一股白茫茫的热气,吹开蒸汽,露出里面带沙的黄瓤。

咬一口倍儿甜。

爷俩唏哩呼噜地把晚饭吃完了,收拾了炕桌,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小六子趴在炕上玩弹珠,将两颗弹珠撞得啪嗒啪嗒响。

最开始徐老歪也没在意,他还在伤心自己丢的钱,一边心里不是滋味,一边点了个小油灯靠着火墙给小六子缝补裤子。

小六子九岁,正是淘气的时候,虽然相比别的孩子来说,已经算是老实的了,但是毕竟爱玩是孩子的天性,哪有拘束的道理。

一来二去,裤子衣服啥的磨破了之类的真是家常便饭。

倒是让徐老歪练成了一手缝补的好手艺。

他这么听着小六子玩弹珠,忍不住就抬头瞅了一眼。

哪有人玩撞弹珠玩得这么有规律的?

而且自己这个儿子虽然有时候老实,他却是知道这小子的,半点也闲不住,又怎么会这么半天没吱声?

结果这一眼倒给他看乐了。

小六子手上有规律地扒拉着弹珠,让弹珠顺着炕席自己往下滚,去撞击炕席下坡位置的另一颗弹珠,再伸手给捞回来,来来回回没完没了。

但是他的眼神却一直盯着被徐老歪随手放在一边的点心袋子。

那渴望的小眼神,活似看见了骨头的小狗,让人忍不住想笑。

“小鳖犊子!想吃就吃!直勾勾地瞅着干啥!”徐老歪忍不住笑骂道。

本来他也是给小六子留着的,再放没准还放坏了,不如就让孩子吃了吧。

徐老歪心里想。

小六子嘿嘿朝徐老歪笑着,露出八颗小米牙,同时顺手就把手伸进了点心袋子里,胡乱抓了一把掏了出来,

结果他和徐老歪都愣了愣。

小六子皱了皱眉眉头,撇撇嘴,把手里的东西甩了甩,朝着昏暗的老灯泡照了照,嘴里嘟囔着:“这是啥?咋有个大信封?”

徐老歪眨巴眨巴眼睛,愣了半晌,听见小六子问,这才想到什么似地放下手里的针线,伸手把小六子手里的东西拿了过来,仔细看了看。

是王秋凤来感谢小六子救了丫丫的时候,塞给自己的那个牛皮纸信封。他早就忘脑后去了。

当时他以为是钱,还想要拒绝的,但是王秋凤给推了回来。

他还记得王秋凤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了:“不值什么钱,就是想着小六子兴许能用上,我才拿来的……”

如果真的是钱……

那小六子念书的事儿!

徐老歪莫名地激动起来,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他悄悄地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眼角瞥见小六子已经无忧无虑地一手拿着自己咬剩下的半块点心小口小口抿着吃,一手欢快地扒拉着炕席上的两颗弹珠,伸腰拉跨地好不自在,丝毫没有注意自己。

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撕开了牛皮纸信封,带着激动的心情,祈祷里面最好是钱,他不会要人家的钱,但为了小六子上学,他可以当作借的。

徐老歪哆嗦着手,把信封撑开一个口,搭眼往里一瞥。

“唉!”他再度攀升的心情忍不住又一瞬间跌回了谷底。

不是钱!

信封里就是一张纸。

徐老歪认字不多,没看明白,准备有时间让哭大拿给看看是啥东西。

这一夜,徐老歪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天光微亮,他披衣起身,按部就班地忙活早上这些活计。

早上的春寒散去,东边的太阳光洒满村里的每一家院子西墙的时候,李寡妇登门了。

她今年也不过才三十五岁,比徐老歪小了几岁,但是看上去徐老歪倒像是比她大了不少似的。

李寡妇头上裹着一条绿色的头巾,身上穿一件时新的花棉袄,灰色的棉布裤子,脚下是一双土色的棉鞋,在鞋帮不起眼的地方,自己用暗色的线绣了一道缠枝莲花,映着日光若隐若现。

“老歪大哥,起来了啊?”

李寡妇站在木栅栏门外,笑盈盈地朝院子里正在喂鸡的徐老歪打招呼。

“老李大妹子啊,你咋来了?快进来!”徐老歪连忙招呼李寡妇进屋。

“我用荤油炖了点白菜豆腐,自己吃不完,给你和小六子送来点儿尝尝。”李寡妇快人快语地说着,将怀里搂着的一个布包塞给徐老歪。

入手坚硬,隔着蓝染印花的布料都能感觉得到里面器皿的热度,鼻尖若有若无地闻得到白菜豆腐炖熟的香味儿。

别的不说,李寡妇的厨艺在村里也是叫得上号的。

“那可真是谢谢大妹子了,总收你东西,我们爷俩怪不好意思的。”徐老歪一手抱着布包,一手给李寡妇撩开门帘,将李寡妇让进了屋里。

“客气啥?你也没少帮我忙。呀!你还真别说,老歪大哥,你这小屋收拾得可真立整啊!”李寡妇一双杏眼四外撒么一圈,笑呵呵地夸赞道,确实也是由衷地赞美,人家有妇女的家里可能都没徐老歪家干净立整。

徐老歪将布包打开,将白瓷盆里的炖菜倒进自家大碗里,扣上个盘子,放在灶台上,借灶的热量保温。听见李寡妇问,忙装作不怎么在意的样子谦虚几句:“嗨,随便收拾收拾,就我们爷俩过日子,弄得邋里邋遢的也不像话不是。”

“小六子还没起啊?”李寡妇说着就掀开门帘进了里屋。

她常来,对这爷俩也不见外,况且小六子还是小孩子,自然没什么好避讳的。

小六子还睡得呼噜呼噜地,小脑袋埋在被子里,被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看上去倒是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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