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没多久,吴良就赶到了龙凤大山。老苗医不住在寨子里,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搬到那座山来居住的,也没有人知道老苗医是哪一个寨子的。只知道,凡是有什么疾病自己寨子里医治不好的,去请老苗医,只要他肯来,保管药到病除。
吴良已经请过老苗医几次,但这一次是来得最早的。
老苗医住在半山腰,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和一条狗。他住的房子也很简陋,只是三间茅草房。一间是他自己居住;一间是堆杂物的,也当做是药房;还有一间是马厩。
他过着深入简出的生活,平常不是在山里面挖药材,要么就是在家里炮制药材。反正一般的人,若不是特意到他家寻找,根本不会见到他在外面瞎逛。
赶到老苗医家,吴良刚下马,就听到里面传来了犬吠。吴良走到篱笆外,那条狗早已在院子里自个儿跳得欢腾。他认识吴良的,以前吴良闲着无事,总爱跑到老苗医这里玩耍,每次来都会给那条狗带些肉来。
老苗医听见外面有犬吠,他出门一看,看见是吴良,笑道:“原来是吴家小神医,好长一阵子没有到我这里来了。怎么今天有空,大清早的就跑到我这儿来了?莫不是来拜年吧?”
吴良尴尬了一下。自己从来没有来给老苗医拜过年,虽说老苗医帮自家寨子治好了好些人,但自己在过年的时候却没有来过这里,老苗医这些年都是一个人过的年吧?吴良心想,也怪孤单的。他此刻竟接不上话来,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老苗医见吴良尴尬地站在那里,他才想起自己的话似乎有些多余了,别人和自己无亲无故,拜什么年?他哈哈一笑,道:“阿哥,老头子我和你看玩笑呢,你还当真了?说说吧,怎么初三就有空到我这儿来了?”说着,老苗医过来把篱笆打开,让吴良进来。
篱笆一打开,那条狗就扑过来,双抓搭在吴良的身上,一个劲地往吴良身上蹭。吴良拍拍狗的头,道:“阿黑,今天走得急,没有给你带肉来,下次给你补上。”
阿黑似乎听懂了,它呜咽一声,似乎是回答吴良的话。吴良对老苗医鞠了一躬道:“苗爷爷,我家有个人得了重病,我过来请你去医治一下。”
老苗医听了,把吴良喊道屋子里面去,道:“别急,阿哥,坐下来,你说说他是怎么得的重病。”
吴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苗医,十分详细,一个细节也没有漏过。他本来就是医生,知道细节对于医生来有多重要。有时候,病人没有告诉你中午他吃的是什么,也有可能导致诊断失误。
老苗医听了吴良的述说,眉头一直紧紧地皱着。吴良说完后,老苗医道:“阿哥,你说的这种状况,可比上次那个庄客严重多了,我从来没有见过。等我拿上药,同你一起去看一看。”
老苗医去杂物间拿出了他的箱子,这时候,吴良才得以仔细地观看这个箱子。
箱子有点类似现在的医疗箱。老苗医打开药箱,吴良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好几十个小格子,而且还是三层。每一个格子里面,要么装的是药材,要么装的是小瓷瓶,反正林林总总一大堆药。
老苗医背过药箱,从马厩牵出马来,与吴良一起往吴家寨奔来,阿黑也跟着马屁股后头一路跑来。
来到吴家寨,果然还没到晌午。今天是个晴天,太阳从山头冒出来没多久,金黄的太阳光晒在雪上,感觉雪更亮了。
吴良引着老苗医来到李长民睡的那里。此时大家都还在,李长民躺在床上,已经不抽搐了,但是脸色还是潮红,还发了高烧。罗方将帕子沾了冷水,放在李长民的额头上,帮他降温。
老苗医一来,众人急忙让开。罗方去抬一条凳子过来,老苗医坐下之后,伸手一搭脉,再检查李长民的眼睛舌头,摸摸李长民的额头,心窝子处,便开始沉思起来。
片刻之后,老苗医捻着胡须,道:“阿哥,这位得的恐怕不是一般的病症。他应该长年呆在潮热之地吧?”
潮热之地?吴良还没反应过来,李大脚道:“是的,我们以前是住在溱州城,那里长年都比较潮湿闷热。”
“这就好办了。”老苗医道,“这是他长年居住在潮热之地,体内淤积了一些毒气。再加上他从娘胎里带出来一股奇毒,这两种毒气在寒冷的刺激下,一下子碰撞爆发,便导致眼下这种情况。幸好昨天有人给他服药,压制了一下,不然,恐怕他捱不到现在,在昨晚半夜便毒发身亡了。”
吴良听了,他也不太懂中医,但平时听见那些中医确实是这样给人看病的,他担心地问道:“苗爷爷,那这要怎么才能治得好?”
老苗医道:“别急嘛,我既然说出这病的由来,那自然能够给你治好。”
“我先为他施一遍银针,把他体内的毒逼出来,然后再服药慢慢调养,应该就没有什么大事了。”
说罢,老苗医把自己带的药箱取下,把最底部的一层拉出来,里面赫然排列着数十根大小粗细不同的银针。
他叫吴良抬过一盏灯来,幸好前几次出山买了蜡烛,不然现在抬一盆炭火过来,尴尬不说,不方便老苗医操作。
老苗医把李长民上半身衣衫脱掉,让他半坐着,叫吴良扶着。老苗医取过一根银针,用火烧了烧,消毒过后,对着穴位插了下去。
半个时辰过去,李长民身上一共密密麻麻插了三十九根银针。每插一根银针,李长民的脸色便会好上一分,第三十九根银针插下去,他的脸色已经与平常无异。插完第三十九根银针后,老苗医便不再插银针,而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待。
“鬼门十三针!”
罗方在一旁老苗医施针,看得津津有味,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老苗医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看向罗方,他问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你再说一遍?”
罗方道:“苗爷爷,在下刚在说的是鬼门十三针。”
老苗医正待说话,李长民突然一下子挺直了腰板,“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吐出黑血之后,李长民竟然醒了。气色看上去还行,就是有点虚弱。
“黑血吐出来就好,”老苗医说着,将银针拔下来,然后从药箱第二层的一个格子里面东抓抓西抓抓,抓出好些药材,递给吴良,“这些药,拿去给他熬了喝下,就好了。”
吴良把药交给庄客们去熬制了。扶李长民躺下,李长民看着大家,想要说什么,吴良摆手制止了他,道:“安心养病,养好了再说也不迟。”
老苗医这时候看向罗方,道:“小伙子,你是怎么看出,这套行针手法是鬼门十三针的?”
罗方对着老苗医鞠了一躬,道:“苗爷爷,这套鬼门十三针行针手法我父亲也会,我年幼之时曾看父亲为一位疯疯癫癫的人行过,那人就好了,故而有些印象。方才看苗爷爷施针,一下子记起来,便说出来了。”
“你说,你父亲会这鬼门十三针?”老苗医问道。
“是的。”罗方点点头。
老苗医不说话了,像是在想什么。过了好大一会儿时间,他问罗方:“小伙子,你愿意拜我这老头子为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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