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中药厂 孙代平

孙代平哭了。

她出去打了一趟水,回来后就哭了。

那也是个中班,杨师傅喝茶,一倒壶里没水了,小孙这个机灵鬼便很有眼色地操起那竹子皮的暖水瓶去茶水炉打水,茶水炉在厂东门口那儿,由那个看门的王老头负责烧水。

王老头当门岗兼烧茶炉,小矮老头儿喂了5条狗,两条是那种古渡特产狮子狗,个头不大,浑身是长长的毛,脸上的长毛都把眼睛盖起来。两条是那种当地的笨狗,也叫板凳子狗,毛短,腿长,喂得好能长成肉食狗。一条是那种细狗,用来打猎追兔子用的,又高又细又长。不管什么狗,王老头一律实行散养。于是就常常发生狗攻击人的事件,这种攻击人的事件一般都发生在和狗不认识的来到茶水炉打水的人身上。

小孙就是一例。

她刚提着暖水瓶走到茶水炉前,那两条笨狗就吠叫着冲上来了,小孙吓得立马就尖叫起来,她越是尖叫,那狗越是向她扑来,幸亏她来得机灵,丢下暖水瓶就往回跑,跑回到车间已经是吓得浑身哆嗦,只有哭得份儿了。

我、李明和杨师傅围上去异口同声地问她:“怎么啦小孙?”

她只是浑身哆嗦着哽咽不做回答。

隔壁粉碎车间的小常,不能叫小常,得叫大常,他是我们这一批学员里面年龄最大的一个,他是高中生,年满19岁,穿着那身乞丐装,怎么叫乞丐装呢?这样的,他上身穿一件破的露着棉花的破棉袄,下面穿着同样的破棉裤,破棉袄左右一裹,腰间扎根麻绳子,浑身都是药面子,粉碎机飞出的粉末落就的。大常跑进来,冲着孙代平就是一番哄,那个哄法呀,就像丈夫哄妻子,也像哥哥哄妹妹。“别哭了,别哭了,谁欺服你了,说,我去揍他。谁敢欺服俺呢?说,咋回事?”怪不怪?大常一哄她就不哭了呢。

得知是那狗的事,大常咬着牙说:“等着,哪天我非把那狗宰了不行。”

说这话没有多长时间,那两条笨狗真让大常给宰了。

我是咋知道的?是小孙让我吃狗肉吃的。

往哪儿去吃得狗肉?是往苇子坑里。咋往苇子坑里去吃狗肉呢?因为,大常在苇子坑里宰的狗,在苇子坑里炖得狗肉。

那神秘的苇子坑,那神奇的苇子坑,那让人害怕的苇子坑,变得特别的香,特别的一种狗肉香。

我终于进了苇子坑。

苇子坑里没有水,中间一块大约30米见方的地方没有芦苇,大常宰狗炖狗肉就是在这一块空地上进行的。他是怎么把狗宰了得呢?大常说:“我带来两块用酒浸泡过的馍,馍里夹上一片羊肉,一喂,那狗就吃了,吃了一会就醉了,然后,我就把它托进这苇子坑,就给宰了。”

我吃着香香的狗肉,不由的眼往四处里寻找,总想找出李师傅和杨师傅来这苇子坑的秘密,我终于看到在那个不显眼的地方有一个窝儿,一个堆放了苇子叶杂草的窝儿,难道就是在那窝儿里那个,好是浪漫哟。

吃着香香的狗肉,我在想,这是咋回事呢?大常和小孙是咋回事呢?

是在搞对象?不对呀。大常19岁了,小孙和我一样才14岁,咋可能呢?14岁的小姑娘懂吗?她懂得啥叫爱吗?懂得怎么亲嘴,怎么拥抱,怎么压摞摞,那一压摞摞还不压死呀?费话,那李明可懂?你可懂?你14岁懂就不兴人家懂呀?经过了这个否定之否定之后我又想了第二个问题,小孙咋就相中了大常呢?除了年龄大常比小张大五岁之外,模样上也差着行市呢,那大常长得又黑又瘦总是直不起腰来像个大螳螂,看人家小孙,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老是眨吧眨吧的特精神,那身段虽有些弱那可是少女的苗条,说话声音脆得跟啃苹果的样,他俩能谈对象打死我也不信。

最后的判定,要说他两近乎还可以,要说谈对象,不可能。

那个老王头自从丢了狗以后就像疯了似的,整天转悠着找,转悠着骂。一边那种虾米大弯腰地转悠一边骂:“哪个狗操的把我的狗宰了”。“狗日的宰我的狗。”

最后他在苇子坑里找到了两张狗皮,提着狗皮哭了一场后,就提着狗皮继续转悠着骂:“哪个狗操的把我的狗宰了。”“狗日的宰我的狗”。

吃了狗肉,身上有狗肉的味儿,狗见了就咬,就冲着你吠。我走过厂东门口时那剩下的三条狗就一起冲着我吠,吠是吠,可那狗老是离你一段距离,它对你是又恨又怕,恨得是你宰了它的同伴,怕得是你再把它宰了。

王老头揪住了我的衣角,怒气冲冲地吼:“是你宰了我的狗,不然我的狗咋就冲你吠。”

他一揪我那三只狗就吠得更厉害,围着我转着圈地吠。于是看热闹的人就围拢上来,老王头是个大虾米弯着腰他是打不了我的,狗只是围着吠不敢靠前,可那个阵式还是挺吓人的,一个才14岁多点的小孩子有多大的胆?正当我无法脱身害怕得不得了时李明出现了:

“干嘛呢?干嘛呢?”她吼着东普通话冲进人群为我解围。

王老头就冲她吼:“这小子宰了我的狗。”

李明就问:“有证据吗?我还说你宰了我的狗呢。”

王老头就问她:“你是他什么人?”

李明说:“什么人你管得着吗?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就行了,不行我就让你滚蛋,你信不信?”

于是王老头就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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