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她?什么情况?
微微愣神后,许可这才想起来,栓娃子奶奶说的,应该就是今天晌午将她从失火的房子里抱出来那件事。
看来是有人在她醒后,将这件事告诉了她。
许可心里有些苦涩,这老人家……在生命的尽头,不赶紧跟儿子孙子再说说话,却跟自己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提这个做什么!
“举手之劳,您别客气。”许可干巴巴地说道,如果不是灯光太暗,床上的老人一定可以看到,这个城里来的年轻人,竟然脸有些红。
“小伙子,我知道你有学问,谢谢你能来这大山里教我们这里的娃子。”栓娃子奶奶说话越来越吃力,她努力地喘子两口气,继续说道:“栓娃子是个命苦的,从小就没了娘,以后……以后,你要多费费心,让他……让他……”
栓娃子奶奶的声音几乎听不清了,除了她干瘪的嘴唇还在微微动着,根本不知道她后面的话在说什么。不过许可明白,老人家一定是希望自己以后好好教栓娃子,就像她对栓娃子说的那样,让他以后有出息,可以离开这座与世隔绝的大山。
许可还在犹自地想着,突然听到一个响亮的大叫“娘”,继而就是栓娃子爹的嚎啕大哭。
紧接着,屋里其他几个老妇人也跟着抹起了眼泪,就连栓娃子也跪在床边大声哭着,他的小手,依旧被他奶奶握在手里,舍不得撒开。
许可定睛一看,栓娃子的奶奶,已完全没了生息。
她……走了……!
眼前突然变得模糊,眼眶的酸胀,让许可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亲眼目睹了生死离别,特别是栓娃子爹,他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和痛苦,只有同样身为男人的许可,才能设身处地的感受到,本该扛起一方天地的肩膀,却是那么的脆弱无力。
栓娃子的奶奶,如果不是因为她在这深山里没有足够的医疗条件,如果不是因为她家太穷无条件下山治病,或许她可以像其他老人一样,坐在家门口编编箩筐,或者给儿子孙子烧烧饭。
可她现在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了,在对她家人无尽的牵挂与万分不舍中,人生就此谢幕。
许可是个无神论者,不信什么前生来世,此生走完这一遭,无论是亲人还是好友,无论对这个红尘还有多少留恋,都将一笔勾销、不复存在!
许可不知道是怎么回到的老村长家,脑中晕晕沉沉,只有栓娃子奶奶那恳请的眼神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
栓娃子家的哭声隐隐约约,不知是从空荡的山间传过来的,还是存在耳中一直没消散的,这让许可也一直沉浸在这种彻天的悲伤中。
当夜,许可睡得极不安稳,他在梦中梦到了已过世多年的奶奶,奶奶还如以前那般温柔慈祥,她并没有埋怨许可在她离世前没有来看她,反倒对许可认真学习、并愿意来山区帮助贫困孩子感到高兴和自豪。梦的最后,奶奶的音容笑貌竟与栓娃子的奶奶有那么片刻的重叠,让人分不清谁是谁。
一个惊醒,梦里的影子一下子消散不见,耳边依旧是屋外老村长和陈大婶忙碌的声音,以及他们断断续续的低声交谈。
许可想像往常一样,起床后帮着老村长夫妇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吃点儿东西后,再看看书,就可以去山洼小学等他的三个学生了。
对了……心里一痛,栓娃子奶奶昨天晚上去世了,栓娃子肯定来不了,还有囡囡……
不管怎么样,只有学校在,只有有学生来,他就得继续教下去。
许可想翻身起床,可微微一动,全身就疼得厉害,就连眼睛也在刚刚睁开一点儿后,就被人抹了强力胶一样,又粘在了一起,怎么也睁不开了。
脑中混混沌沌一片,屋外的声音虽然像往常一样,可今早听起来,却显得忽远忽近,让他更是头痛欲裂。
这样的情况很久没出现了,许可知道,他这是生病了!
心里暗暗叫苦,其实自从他来到贺兰村后,肠胃一直不舒服,估计是水土不服,外加这里的饮食和饮水与以前太不一样,而卫生也不能保证。
但老妈给他的随身药品里有肠胃止泻药,连着吃了几天,虽然肚子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还没退干净,但至少不会影响工作和生活了。
没想到,今天竟毫无预兆地病了!而且不光是肠胃不舒服,全身肌肉疼,脑袋更是晕晕沉沉,感觉头重脚轻,好像下一刻这张小床就会从头顶上翻过去一样。
只不过,许可不想像个女孩子似的,生个病就要一直在床上躺着。他男子汉大丈夫,又年轻体壮,这种小病小痛怎么能把他困在床上?
起床活动活动,去外面透透风,说不定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咬牙强行坐了起来,许可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可依旧行动缓慢,刚刚坐起身,脑中就一阵晕眩,眼前的景物越发模糊,并随之不断的旋转起来。
而他刚刚坐起的身子也摇摇欲坠,他立即靠向旁边的墙,这才没有让自己重新摔躺了下去。
他还以为自己只是得了小病,但照目前情况看,似乎有点儿严重。
记忆中,他好像从小到大还没有生过这么重的病。
许可裹着被子,坐在床上靠着墙,想等脑中的晕沉好一些时就起床,但很快,他的意识又渐渐模糊,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时间似乎就这么停止了。
直到听到一阵沉闷的敲门声,许可的意识才又被重新拉回到了现实。
努力睁开眼,周围的景物依旧灰蒙蒙的,而且阴冷得厉害。而门缝处,除了吹进来的冷风外,并没有以往的一米阳光斜斜插进屋里。
这是天没亮呢,还是阴天了?
不敢有任何思考,无论想什么,脑子都像被在拉扯一样,疼得厉害。
门外的敲门声顿了顿,许可刚要说话,门就一下子被推开了。
陈大婶站在屋外,推开门后,小心地向里张望了一番,看到许可还坐在床上,似乎松了口气。
可看到许可的模样后,刚刚放下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顿时变得很是紧张。
“你这是咋的了?”陈大婶焦急地问道,同时快步走了进来。
许可的眼皮依旧沉重,他扯了扯嘴角,想给陈大婶一个安心的微笑,可这个表情看在陈大婶的眼里,却让许可看起来更加虚弱。
忽然间,许可感到额上覆盖了一只稍显微凉的手,只是那只手的触感极为粗糙。他下意识的想躲,可全身沉重得厉害,根本动弹不得。
而下一秒,他又有些后悔。这只手是陈大婶的,她只是想探知一下自己的体温,这是关心的表现,怎么能躲开避其好意?
“我的天!这么烫!”陈大婶沉声低呼一声,连忙收回自己的手,又踱着步子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这间屋子。
紧接着,便听她在屋外与老村长说道:“老头子,小许那娃子发热了!烫得吓人!”
原来竟是发烧了……许可心底苦笑一声,他自认身体很好,上山磨练了一段时间,非但没让自己的身体更强壮,反而还娇气了。
“我去跟二花娘说一声,这两天不上学了,你跟家好好照顾着小许。”老村长贺全贵扔下手里的东西,拍了拍腿上的灰,大步走了。
门还开着,许可隐约听到老村长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该去再找找那几位老领导了,每年就给那点儿救助,还让不让人活了……”
村子里又发生了什么许可不知道,一天的晕晕沉沉中,他只知道二花娘来看过他一次,屋外的陈大婶见他吃不下东西,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煮两个鸡蛋。
可她又担心许可有什么过敏吃不得鸡蛋,本来现在就病着,再因为这俩鸡蛋病上加病,那就更糟了。
在整个村子安静下来时,许可又能隐隐约约的听到栓娃子家传来的悲切哭声。
当夜,许可的烧终于退下了些,可身上的酸痛却未见好转,而且还上吐下泻,不仅把自己折腾得够呛,连老村长和陈大婶都不能好好休息。
许可告诉陈大婶他的背包里有药,陈大婶小心地翻着,看着包里的东西都是自己未见过的,她翻找起来更是小心,生怕把这些稀罕玩意儿给弄坏或弄脏了。
由于陈大婶的老伴是村长,以前也常去镇里办事,两个儿子又在城里打工,来自山外的药品她还多少见到过,找出了那些药,可她却不认得上面的字。
一股脑地抱到许可面前,许可却悲哀的发现,能够缓解他上吐下泻的药……已经都吃完了!
病了一天,许可明显瘦了一大圈,原来那个阳光开朗的少年模样,此时只剩萎靡不振,病殃殃的躺在床上。
完全吃不下喝不下,许可的身体已经开始呈现脱水状态,陈大婶急得直掉眼泪,一个劲儿的催着老村长赶紧下山去请个大夫。
而贺全贵不是不想去,镇上的大夫本来就没有愿意来山上的,更何况,他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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