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来找你们了吧。”

“呵呵！乱世红尘，我是真的不想去趟这潭浑水……”

“想与不想又岂能由得了你自己呢，不说你这满腹经纶，单就你荀家这数百年的名头，也绝由不了你这般的想法。不过，趁着你们还没有下山，咱俩是不是再来上一盘啊！”

一处光秃秃的山巅之上，乱石密布，三个年纪不一的男子如猎豹一般敏捷的出现在了一块造型独特的天然棋盘前。其中两人对立而坐，另一人则缓缓的走到山巅的一侧，目光望了望山巅下那风光各异的景象微微叹了口气，又抬起头仰望着星空，夜色临近，漫天的星斗忽明忽暗的出现在天边，就好似一张巨大的棋盘上倒扣在天空之中。

“奉孝啊，你是个奇才，孤守在这座荒山之上不觉得可惜吗？”

一人抱着一个装着棋子的木碗，其中年纪稍大一点的男子突然冷不丁的开口询问道。目光落在棋盘之上，可却总感觉看的并不是棋盘而是对面的少年。

“何为可惜何为不可惜呢？这个问题谁又解释的了啊。如今天下之势，群雄并起，看似充满了机遇，可实则晦暗不明。再则，我一个天弃之人，能苟活一天就赚了一天，哪有那个心思去理会这些。”

随手将一枚黑子落下，被称之为奉孝的年轻男子轻轻的笑了笑说道。

“咱们几人属你天资最高，却也属你最懒，当初袁公请你下山可谓是给极了你面子，可你小子呢，竟然为了一风尘女子断然拒绝了。不过，这样也好，依我看来，袁公虽声名显赫，但是却表里不一，看似求贤若渴，实则刚愎自用，虽有袁家四世三公六柱国之美誉，却并无匡扶天下之实才。”

目光在棋盘之上扫过，白衣男子快速的落下一颗白子说道。

“哈哈！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荀文若也。袁绍虽为袁家长子拥有着袁家恐怖的资源，可惜为人刚愎自用不说，行事犹豫不决，见小利而忘大义遇大事又惜身，如此之人终难成大事。当初田丰设计帮其进军中州，他却听从郭图等小人之言与张鲁争夺江州，无非是见中州的孔融掌握着龙腾皇朝第一集团军中州军罢了，认为江州的张鲁是个软柿子。可是，这般见地，与那不懂时局不知变通的深闺妇孺又有何区别。”

听到白衣男子的话语，少年笑了笑后又突然神色严肃的说道。一边落下一颗黑子，一边望了望天边那忽明忽暗的夜空微微叹了口气，好似有着无尽的失望。

“是啊，他袁本初出身名门望族可是却只学到了袁家先辈的皮毛实是可悲，只是可惜了田先生，明明满腹经略，可却抵不过小人口舌之辩，最后落得个罢官归隐的结局。”

“呵呵！两位今日如此高的兴致，不如咱们就聊一聊这天下浩海的群雄！看看谁当得起雄主之称啊。”

就在一袭青衣的郭嘉和一袭白衣的荀彧二人一边下着棋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的时候，原本仰望着夜空的蓝衣男子却突然兴致勃勃的走了过来说道。

“公达兄看来是准备好了要下山了，只是不知是中意了哪位雄主啊？深陷中州的曹柱国还是盛名一时无二的刘皇叔啊？亦或者是正在瀛洲和黄巾军打的不可开交的司马大将军啊？”

耳边响起蓝衣男子的话语，郭嘉不由得笑了笑略带打趣的问道。

“瀛洲司马将军虽名满天下，手下的瀛洲海军亦是天下第一海军，但是大陆格局注定了他的格局只限于瀛洲一地，在海上或许是霸主，眼下与黄巾军也可以争一时之长短，但是往远了看，他的格局终究难以跳出瀛洲。至于刘皇叔，我不得不承认他的头脑和见识着实不简单，短短的数年时间从一个织席贩履的布衣一跃成为现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叔，他的能力可见一斑。不过，据我看来，此人看似善良实则心黑，看似正义实则满腹心机，再则一无钱二无军，加上朝廷里派系林立，各大在外的柱国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势力安插在里面，虽然控制的地盘大，可却也是最难有出路的一方了。”

冷漠的面庞之上随着他的侃侃而谈变得容光焕发，荀攸缓步的走了上前比划了几下说道。

“哦！这么说你是选择了曹柱国咯。”

脸上始终是一抹淡淡的笑意，年仅十六岁的郭嘉流露出一抹十分老成的神色看了看荀攸，然后又看了看对面的荀彧，漆黑的棋子落下，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却给人有种异样的穿透力。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谁又能够说的清楚呢。当初太祖皇帝只身一人手持利剑打下这偌大的江山，谁又能够预料得到呢。眼下朝局动荡，买官卖官者不胜枚举，可是这些钱财又是从何而来呢？最后不还是从贫苦老百姓的身上搜刮回来嘛。所以说，兴者百姓苦也，亡者亦是百姓苦也！”

摇了摇头，一袭白衣的荀彧轻轻地落下一枚白子低声叹息的自言自语道。而一旁的荀攸则缓缓的走了过来，目光朝着棋盘上难分胜负的棋局看了一眼后神情严肃的说道：

“一，中州为皇朝南北十三州中面积最大的三州之一，同时地理位置独特，上可直取京都下可威震南疆，加上中州孔融不知兵事，虽握有皇朝第一集团军在手，但早晚连兵带将都会姓曹的。而与中州相邻的并无异族，因此不需要考虑外忧之患，黄巾看似势大，可终究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其占据的苍南三州也早晚会被曹柱国与袁绍等人所瓜分的。这是位置上的优势。”

“二，曹家虽比不上袁家这般声名显赫，但也是少数的几大传承柱国之一，再加上曹家先后几代人都曾担任过朝廷里的要职，触及过帝国内的核心权利，因此也算得上是门人故吏遍布各地了，只要有人振臂一呼，从者绝对不在少数；再加上曹家与夏侯家之间的关系，可谓是先天的就在武将培养上占据了一个绝对的优势。这是内部关系结构的优势。”

“三，如今天下局势，朝局动荡，诸侯四分五裂，几乎有些权利和野心的人都偷偷的裂土当上了土皇帝，加上黄巾之乱以及四周蛮夷的入侵，眼下的帝国就好似一头苍老的头狼，面对众多年轻的后起之秀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慑力。这是外部环境条件上的优势。”

“四，戏志才，董昭，刘晔，蒋济皆为当世大才，夏侯惇，夏侯渊，曹洪，曹仁等也都是将帅之才，如此众多的能臣武将汇聚在身边，曹公委以他们政务军机之要职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而不彼此暗中攻伐，此为识人用人之优势也。”

“五，曹公胸藏治国之策心怀天下之忧，体恤民情不以重税加身，使得治下百姓人人称赞。求贤若渴如周公礼贤下士，赢得众多士人的称颂，为其赢得了源源不绝的人才。重农业而不打压商贾，繁华的经济为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从而可以训练出一支甚至多支悍不畏死的铁血军团。纳谏语广开言路，辨轻重缓急决策从不拖泥带水。此为主上能力之优。”

“有此以上五点优势，我可以断定曹公必定会是将来的霸主之一。”

听完荀攸一连讲述了五条优势，只见一旁荀彧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目光从对面的郭嘉身上扫过，流露出一丝不一样的神情来又看了看远处的夜空，再次轻轻地从木碗之中捏住一枚白子轻轻的落在了石质棋盘之上。

“你也准备好了?”

目光看了看有些情绪激动的荀攸，又看了看棋盘上已经占据了将近一半的黑白棋子，郭嘉突然毫无征兆的看向荀彧问道。

“嗒……”

没有回答，只有一声清脆的棋子落下的声音。

“今天就下到这吧，既然你们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小弟我在此预祝二位兄长早日功成名就！”

从身后掏出一个酒葫芦来，郭嘉一边说完一边仰头便大喝了一口。或许是因为身虚体弱的缘故，亦或者是因为心情的缘故，一大口烈酒下肚，脸上立马扬起一片潮红。

“行了，你小子少喝点。真是搞不明白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华神医当初离开的时候是怎么告诫你的，酒色不可再碰了，可你呢，好好的一个天纵奇才，硬生生的被你混成如今这副病秧子，你看看你自己，你才十六岁啊……”

一把将郭嘉手中的酒葫芦摔在了地上，醇香的酒气顺着裂开的葫芦飘了出来。荀彧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目光在郭嘉的身上停留又扫了一眼还未分出胜负的棋局，他摇了摇头重重的摔了一下衣袖便再无一言的消失在了山巅之上。

看着这个年纪比自己要小一些的叔叔如此情绪，荀攸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跟着消失在了越发昏暗的夜色之中。荀彧和郭嘉之间的感情，这个世界上估计除了自己再无他人能够读懂吧。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弗能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也……”

“文若兄，希望你真的可以寻找到自己心中的明主吧，也希望师傅当年仙游时说出的预言没有成真……”

将葫芦中还未洒出来的烈酒猛地灌入口中，郭嘉犹如醉醺醺的踉跄着步子对着夜空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