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邂逅

身为一等一的剑术高手,竹下拓已经料到金基镐会找机会空手夺白刃,而他这一刺放空,其实也是引诱金基镐使出空手夺白刃的机会,因为竹下拓的飞鸟一刀流剑法中是有一招秘传来破空手夺白刃的。按照竹下拓的技法,只需在对手双掌将合未合的一瞬间,自己手腕运劲,使刀刃高速震颤,便可震出空间,让刀刃迅速便纵向为横向。这时,若对手无法及时撤掌,难免有其中一只手掌遭受重创。

然而竹下拓发现,当金基镐双掌笼在他刀身两侧之时,就有一股极强劲的压迫力从金基镐的掌风中传来,透过刀身,径直传到他的手上。这股压迫力让竹下拓已无法震颤刀刃,即便刀不脱手也已是勉强。

有破敌只招,却无法使出。竹下拓这一瞬间便心如死灰一般,知道自己这一仗彻彻底底的输了!

正在这时,一阵嘈杂的声音伴随着沙俄宪兵沉重的皮靴声由远及近传来。沙俄宪兵队总队长久加诺夫上校和黑龙会哈尔滨分会会长内田良一走了进来,他们身后分别带着数十名沙俄宪兵和日本军人,一个个端着步枪,枪管还上着明晃晃的刺刀。

久加诺夫一摆手,沙俄宪兵们就将安重根、金基镐和竹下拓三人围在了当场。

久加诺夫盯着身边的内田良一说道:“内田先生,请您解释一下这里发生的事情?”

内田良一早有对策,说道:“我们黑龙会早就截获了情报,说是有朝鲜人来劫狱,所以我就安排我们黑龙会第一剑术高手竹下拓君暗中跟随,见机行事。眼前的事情一目了然嘛,显然是这朝鲜刺客趁夜晚潜入这里,杀了看守准备劫走安重根,而若不是竹下拓君及时出手阻拦,事情可能就会更加糟糕了!”

说罢,内田良一对竹下拓喊道:“竹下君,今天一早,俄国总领事就与我大日本总领事达成协议,同意将安重根移交给我们。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军队处理吧。”

竹下拓狠狠地瞪着金基镐,片刻,竹下拓握刀的力道卸了下来,金基镐往旁一闪,也松开了双手。安重根此时却猛然抢上一步,一手抓起竹下拓垂下的刀身,用刀尖抵住自己的咽喉,一手指了指金基镐,向内田良一喊道:“我知道,你们日本人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活着的安重根,而不是死了的安重根。所以,你们要放他走。不然的话我就在这里自尽,对于你们日本人就毫无价值了!”

所有人都对安重根的举动大吃一惊,就连金基镐也愣住了。

竹下拓转过头对内田良一喊道:“内田君,留下安重根,放那个朝鲜人走!我不希望属于我的敌人死在沙俄宪兵的枪口之下!不过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他的!”

内田良一关心的也只是安重根的生死,他用俄语紧张地和久加诺夫商量了一会,大声喊道:“我可以同意,只要安重根留下和我们日本人走,我会确保这个朝鲜人安全地离开这里!”

安重根用朝鲜语对金基镐说道:“我知道金馆主其实并不想执行隆熙国王的密令,而是想救我出去。可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应该留下来,等待日本人对我的审判。我会用这审判,来向全世界控诉日本人的罪行。请金馆主回去,向隆熙国王转述我的话,也请您记住我的诗,我绝不会成为日本人的工具与走狗!”

走在街头,金玖的心情有些索然。

父亲已经悄然离开家差不多一个月了,他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他都没有说。父亲留给他的金氏花郎道道谱他已经倒背如流,可书中单独夹着的一张纸上面写着的一段诗词一般的口诀,他却怎么样都想不明白。

“‘呵嘘呼哂吹,加嘻数成六……’这‘数成六’是什么意思?”金玖心底一边琢磨着,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时,迎面飞快地跑过来一队轿夫,抬着一顶小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领在轿子前面的是一个穿着和服的日本浪人,他一边跑,一边粗鲁无礼地冲着路边慌张躲闪的人们大嚷着:“混蛋!快闪开!快闪开!”

金玖愤愤不平的小性子被这日本浪人引了起来,脚尖一点,从地上搓起块寸把见方的碎石块,脚踝一发力,把那石块径直踢向日本浪人。

那日本浪人只顾着驱赶路旁碍事的小商贩和行人,哪里注意到金玖暗暗踢来的石块,只听得耳边呼啸之声,待他察觉异样,已经来不及躲闪,石块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额角。日本浪人眼前一黑,身子摇晃几下险些摔倒,勉强站住用手捂住额角剧痛之处,发觉手中黏糊糊的,再一看时,已是满手鲜血。

四周的朝鲜商贩、行人见这刚才还趾高气扬的日本浪人转眼之间变成了满脸血污的狼狈模样,一个个都爆发出肆意的笑声。日本浪人气急败坏,环顾四周,只见金玖笼着手站在前面,便知道必定是这少年所为。

日本浪人怪叫一声,便想扑上前去。可就在此时,轿子的窗帘被人掀开了一条缝隙,轿子中的人唤过日本浪人,说道:“我们的事情不能耽搁,切莫因为一点小事误了大事!”

这日本浪人显然不敢违抗轿子中人的命令,“嗨!”地应了一声,愤愤地瞪了金玖一眼,从怀中掏出条手巾缠住头上伤口,继续赶路,却也不像刚才那么大呼小叫了。

金玖闪在路边让过轿子,就当轿厢与他擦身而过的刹那,一个轿夫脚下不稳,轿子轻轻晃动了一下,轿窗的帘子一晃之间晃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金玖一抬眼,透过缝隙,看到轿子里面坐着的是一个面若桃花的美丽少女。

这少女的面容,他仿佛在哪里见过,但又无论如何也记不得是在哪里见过。金玖一愣神之间,轿子已经走远。

“哎呀,今天怎么尽遇到些头痛的事情!”金玖摇摇头,自言自语道。

一位在路边卖水果的老婆婆喊住金玖,非塞给他一个苹果,说是感谢他替街坊乡亲出了口气,金玖推辞再三还是收下苹果,一边啃着一边往前走去,只觉得这苹果无比甘甜爽口,是他从小到大从未吃过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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