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悟空二郎 初次相逢

话说那姚公麟建议二郎神到水城看个究竟。

二郎神却冷淡地摆手:“凡间之事,懒得管它。”而实际上,他心里也存有几分好奇。

“哎,反正眼下,我们也无事可做,就去看一眼,呼吸间的事儿嘛!”姚公麟兴致颇高,他抓住二郎神的手腕说。

“也罢,去就去,有那顺眼的,给你挑一个,省得你将来思凡。”二郎神貌似无奈地说,并催动了脚下的云朵。

“我可不敢夺二哥所爱。”姚公麟笑道。

“哼哼哼……,我之所爱还未在三界出现,恐怕永远也不会出现。”二郎神冷笑道。

说话间,他们已来到了水城二郎庙的上空,就见那二郎庙前居然空空荡荡,庙里也仅有一男一女两人。姚公麟不免有些失望,而二郎神和哮天犬不仅感到失望,还有些难堪。

庙里那女子正不停地将碎裂的神像聚拢在一起,试图恢复神像的原貌,而那些聚拢起来的泥土很快又散落成了一摊。一旁的男子苦口婆心地劝道:“珠儿,你这样是做无用功,碎裂的神像怎么可能复原呢?”

“我就要使他复原,我就要使他复原。”那珠儿执拗地说,“今天,要不使他复原,我就不吃不喝不回家。”

那男子不再说什么,默默地帮那珠儿修复神像,可那毁坏的神像一次次地聚拢,又一次次地散裂开来。珠儿仍在坚持,男子依然帮忙。

“哎哟,这女子对二哥可真够痴情的。”云端上,姚公麟忍不住对二郎神说,“要不然,二哥你就把她收了吧!别辜负人家的一片痴情。”

二郎神白了姚公麟一眼,冷笑道:“想我杨戬,一日内就可遍游三界,目睹过无数男欢女爱终成空、终成怨、终成恨的事情,早已看破了情关,怎么会对凡间女子动凡心?”

“我只是说笑而已。”姚公麟解释道。

“太尉自是说笑,可我们是不是可以帮他们修复神像?这对于我们来讲,也就是吹口气的事儿。”哮天犬观察着二郎神的表情,请示道。

二郎神立刻沉下了脸,皱了眉头。姚公麟也默然不语。

哮天犬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也知道,这神像是凡间人自发塑立,哪有自己给自己塑立神像的道理,传出去,这岂不成了三界的笑柄?!哮天犬急忙恢复了本相,趴伏在了二郎神脚边,不再多言了。

而在庙里,那珠儿终于住手了。她忽然转向了身边的男子,赌气地说:“朱二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一心想娶我。今天,你要真能帮我把这神像复原,那我就……就真嫁给你。”

“真的?”朱老二惊喜地问。

那珠儿又迟疑了一下,才勉强点了点头。

而朱老二脸上的喜气稍纵即逝,失落地说:“可你……可你的心仍在二郎神身上。”

“可我的身却嫁了你呀?!”珠儿勉强说。

朱老二犹豫了片刻,一拍大腿,下定决心说:“也罢,婚后,我慢慢感化你的心吧!我相信我对你一片至诚,会使你回心转意的。我这就去找泥塑匠。”说着,站起身来,扭转身,走出了庙门。

朱老二一出庙门,云端上的二郎神才看到他的正脸,蓦地,发现朱老二的头顶有一朵红云若隐若现。二郎神急忙睁开天眼仔细观瞧,很快,看出了端倪。他头一偏,带着几分惊奇,冲身边的姚公麟说:“这朱老二居然是一位即将肉身飞升的神。”

“果真吗?”姚公麟不相信地问,却又意识到,二郎神怎么会看走眼呢?因而,他又补充道:“可他还未看破情关怎么能成神呢?”

“你以为那些神仙们都看破了情关吗?”二郎神冷笑道。

姚公麟即刻想到,几乎每年都有神仙因为思凡被贬为凡人或牲畜,他便缄默不语了。

“走吧,让这些凡人折腾去吧!你我还是去下棋吧!”二郎神抓起姚公麟的手腕说。

“怎么,你不想知道你这神像究竟能不能复原吗?”姚公麟意外地问。

“呵呵呵——,”二郎神冷笑道,“我自问,我是有功于水城的。至于过嘛,那也是我无心之过。他们究竟愿不愿意复原我的神像,那是他们的事,于我无关。走走走,回灌江口。”说完,拉着姚公麟,带着哮天犬,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郎神潇洒地走了,他万万没想到,却将一件祸事留给了朱老二。

正所谓,隔墙有耳。朱老二和骆珠虽然听不到二郎神等人的对话,有一个妖精却能听到。这个妖精就是圣哥大王。他并没有死,此时正变成了一只麻雀,落在庙门旁的大树上,浓荫完全遮蔽了他细小的身体。他一直用心倾听二郎神他们的对话。

现在,二郎神等回灌江口了,圣哥大王却没有离去。他在一门心思地谋划,如何才能吃到朱老二的心肝。

这圣哥大王原本是增长天王豢养的一只八哥鸟。增长天王对其十分宠爱,几乎与天王形影相随。天王练功修道,从不避讳他。这鸟原本就是一只罕见的灵鸟,悟性奇高,长期跟着增长天王,耳濡目染,渐渐地有了一些道行。而天王生怕爱鸟短命,经常喂他上界一些珍稀补品,更促使他加速成精。

成精后,这八哥鸟自称圣哥大王,来到了洞湖为非作歹。那日,他怪罪水城人不听他的号令,变作了一只巨鸟,发动起了洞湖水,正要淹没水城,不想来了一只巨鹰,去啄他的咽喉。他自知不敌,急忙变成了一个三头六臂的武士,手持长枪,刺杀那老鹰。而老鹰却在瞬间化成了三个三头六臂的神将,手持九柄三尖两刃刀,围攻他。这鹰一变成神将,圣哥大王才认出,对方竟然是二郎真君,他曾在主人家不止一次地见过他。圣哥大王顿时惊恐万状,暗想,不要说自己,就是自己家主人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呀!

当时,圣哥大王立刻琢磨脱身之计,最终,只能无奈地采用舍身求生功。当二郎神的三尖两刃刀砍来,他避无可避时,便将自己的身体自裂为八截。由于他做得巧妙逼真,二郎神及外人都以为是被三尖两刃刀砍裂。而二郎神的三尖两刃刀不仅可以砍断万物,还可将万灵的魂魄同时震碎。这圣哥大王的身体碎裂开来的同时,他的魂魄也四分五裂了。

也是二郎神一时疏忽大意,不及细看,就在万众欢呼声中显圣了。而圣哥大王那些落入洞湖的肢体以及散落的魂魄却在洞湖中瞬间复合,这就是圣哥大王练就的舍身求生功。不过,这个功也要经历生死,几乎要耗尽全部的功力和法力。圣哥大王只能凭借残存的些微法力,变成了一条水蛇,在洞湖里苟延残喘。

一年多过去了,圣哥大王虽然得以存活,还恢复了一些功力和法力,但尚不及刚成精时的半成。他每天的绝大多数时间里,都在憎恨、诅咒二郎神。

今早,他正在浅滩游动,忽听两钓鱼的人议论,说那二郎神的神像居然被毁。他心里一阵暗喜,便游至无人处,变成了一只麻雀,飞向了二郎庙。他现在的法力也仅限于此。

他飞到二郎庙前,在庙门旁的一棵树上落定,看了那碎裂的神像一眼,正心花怒放,忽见三朵云飘来,云端上挺立着三个神,为首的正是那二郎真君。他立刻大惊失色,急忙躲进了浓荫中。好在二郎神的全副心思都在庙门里,未认真看那棵树,圣哥大王才躲过一劫。而且,二郎神等很快离去了。这圣哥大王不仅庆幸死里逃生,还有了意外之喜。这个意外之喜就是著名的水城怪人——朱老二,他居然是即将飞升的神。圣哥大王欣喜地认为,朱老二是上苍赐给他的灵丹妙药。

原来,圣哥大王曾听一位被增长天王收归麾下的魔教长老说,无论是神、魔、妖,只要能吃到即将飞升为神的人的心肝,就会功力和法力大增。圣哥大王觉得自己忽然间重见了光明,只要能吃掉朱老二的心肝,就会恢复功力和法力,重新为王,号令人神。这可是他最为期待的事。

但他转念一想,事情并没这么简单。这朱老二,他经常见,有时在水里,有时在岸边。他也觉得怪异,这朱老二居然会在水里呼吸、睡觉,还力大无穷。如果他功力和法力健全,不要说一个力大的凡人,就是普通的神将,他也视如草芥。可现在,他功力和法力有限,对于这个灵异的凡人就不能不心存忌惮。他觉得必须想个办法,确保能吃到朱老二的心肝才行。他思来想去,忽然计上心来。

再说那骆珠,站在庙门旁急切地等待着朱老二。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见朱老二两手各抓着一老一少二位泥塑匠,脚步沉重地走了回来。骆珠一眼看出,那二位泥塑匠基本是被朱老二拖着走,脸上满是不情愿。他们三人身后,还跟着一群看客。骆珠不由得心头火起,暗骂:“你们这些没良心的白眼狼,忘了二郎神是怎么解救你们的了?让你们给他恢复神像,就这么难吗?!”

朱老二等人来到庙门前,不等骆珠开口,那老匠人先冲她开了口:“哎呀,骆家姑娘,不是我们不愿给二郎大神恢复神像,咱们水城人谁能忘记他的恩情呀?!何况,朱二兄弟还承诺,如果我给二郎神恢复神像,情愿给我白干一个月的力气活,还不吃饭,这可顶得上我塑十来个塑像了。可你也知道,我那姑娘年已及笄,可她每日里都赖在这二郎庙里,不思嫁人,我都快急疯了。现在,既然这神像已毁,先不急着恢复吧?!”

“是呀!我下个月就要娶亲。”那年轻的匠人也开了口,“要是我那新媳妇也随了这里的乡俗,每天不劳动、不干家务活儿,成天呆在这里,那还不把我气死呀?!”

“哼,既然有人开了头,神像即便重塑好,也会有人再将他打碎的。”肖大从看热闹的人丛中闪出,冷冷地说。

“你们……你们都忘了二郎神的恩情了吗?”骆珠手指肖大,气恼地质问。

“不敢忘,不敢忘。”那老匠人急忙接过话茬儿说,“我是这样想,等过一二年,水城的年轻女子将二郎神淡忘一些,我们这些泥塑匠一定义务给他再塑一个神像,比以前那个高大一倍。你看,这样行不行?”

“冯掌柜,你不需要跟她解释。”一个中年男子来到老匠人身边,皱着眉头说。众人一看,来人是骆珠的父亲骆奎,就知道今天这神像是恢复不了了。

骆奎手指骆珠,气恼地说:“这丫头一定是魔怔了,那二郎神又不是只救了咱们一家人,用你跑到这里出风头?!快跟我回去吧,家里购进了几十根粗木,正需要破成船板,你却在这里管闲事,真是疯了。”说着,用力抓住了骆珠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骆珠也觉出多待无益,众意难违,只好跟着他走。

众人还从骆奎末了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料定朱老二一定会跟着他们父女走。果不其然,朱老二追上骆奎,谦恭地说:“骆叔,购回木头来了?!我去帮着破吧!”

“劳驾不起!”骆奎淡淡地说。

“骆叔,今天怎么见起外来了?!”朱老二陪着笑说,并跟着父女俩一道走向了湖边的船坞。

饶是朱老二力大,等将这几十根粗木破成木板,天色已黑。骆珠在岸边的小屋里开始做晚饭,骆氏夫妇将朱老二叫到了泊在湖边的一条船上,这条船刚刚修好。夫妻俩貌似随意,实际上,他们俩合计了一下午,才决定跟朱老二谈这次话的。

“她朱二哥,我们夫妻俩知道你喜欢珠儿,你也勤快。如果你能在城里购置一套像样的房子,让我们俩口子养老,我们就同意将珠儿嫁你。”骆氏亲切地说。实际上,夫妻俩在下午算定,经过上午的一番闹腾,更坐实了骆珠痴迷二郎神的传言,那些富贵人家是绝对不会娶这样一位心怀二心的女子的,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她嫁与朱老二。

“不过,你还得终生为船坞干活儿,不领任何报酬。”骆奎冷冷地补充,他觉得实在是将女儿下嫁了。

“这船坞迟早还不是你们小俩口的?!给我们干,还不就等于给你们自己干?!”骆氏凑近了朱老二说。

朱老二内心已狂喜起来,他没想到幸福来得这样突然。可怎么才能购置一套像样的房子呢?他不免有些发愁,但转念想到,办法总是比困难多,就满口答应道:“好,好,一切都依您二老的。我这就去想办法,购置像样的房子。”

“一定要尽快。你最知道,来我家提亲的媒人都快踢破我家门限了。你要不抓紧,若是有那比你更痴情、更有财势的人寻死觅活地非要娶我们珠儿,即便我们想留给你,也怕闹出人命来,不得不把珠儿嫁了,谁让我们只有这一个女儿呢!”骆奎扬着头,貌似无奈地说。

“我一定尽快,一定尽快。”朱老二连声说。

“你是知道的,我们每顿都吃鱼的。可你偏偏不吃鱼,我们就不留你吃晚饭了。”骆氏略带歉意说。

“晚饭,我回去吃。家里有饭,家里有饭。”朱老二满不在乎地说完,毕恭毕敬地冲骆氏夫妇躬身施了礼,扭身下了小船。

途经小屋时,朱老二不但看到了珠儿在屋里忙碌的身影,更闻到了扑鼻的饭香。他着实饿了,毕竟劳累了大半天,中午,也仅喝了几碗骆家的稀饭而已。可他强撑着,一步步地远离了骆家。

大约走出二里地,朱老二饿累交加,实在走不动了,便坐到了岸边。他刚才的话说得粗壮,实际上,他家里不要说饭了,就是老鼠也没有。在这个漫漫长夜里,他又得挨饿了。即便到了明天,他也得先给别人干活劳作,才能换来午饭而已。

不过,一顿、两顿不吃饭,他能熬过来,而且,凭借他的力气,他可以做到衣食无忧。但怎么才能在短时间内购置像样的房子呢?这让他一筹莫展。

“二哥,又没吃饭吧?!”一条鱼忽然蹦出了湖面,带着几分嘲笑问。

朱老二冲他皱了皱眉头。

“嘻嘻嘻……”一群鱼同时跃出了水面,冲着朱老二嬉笑起来。其中,一条金色鲤鱼还煞有介事地说:“看来自居为万灵之长的人类也有不通情达理的时候。二哥干了那么重的活儿,替骆家省了十几个人的工钱,骆家居然连一口稀饭也舍不得给二哥喝。”

“怎么没有?我中午就吃的骆家的稀饭。”朱老二争辩道。

“那是骆家人希望你吃完后,有力气快快干活。”金色鲤鱼雄辩道。

“嘻嘻嘻……”众鱼又发出了嬉笑声。

“你们还是觅你们的食去吧!少在这里聒噪。”朱老二不耐烦地一挥手说。

“你倒是觅了一下午的食,到头来,连一粒米都没觅到嘴里。”众鱼讥笑道。

“我没有力气跟你们斗口了。你们还是赶快离开吧,万一渔人过来,你们可就成了别人嘴里的食了。”朱老二有气无力地说。

“我们可不能眼瞅着你饿死不管。”众鱼说完,同时沉到了水里。片刻后,又都冒出了水里,每条鱼的嘴里都多了一粒莲子。他们有序地成排地游到水边,将口里的莲子吐到了岸上。

很快,那些莲子就堆成了半人高的小山,众鱼的嘴里再也吐不出莲子了。那金色鲤鱼开口问道:“二哥,这些莲子够你果腹了吧?!”

“嗯,能算夜宵了。”朱老二矜持地说。

“我们的能力也仅限于此。”金色鲤鱼苦笑道。

“可以了,可以了,算你们有孝心。”朱老二仍不动声色。

“还是你对那珠儿姑娘有孝心。”众鱼异口同声地说。

“哎,反了你们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朱老二说着,佯装恼怒地站起身,走向了水边。

那些鱼儿齐刷刷地沉到了水里。

朱老二也没去追赶,坐到了莲子堆旁,吃起了莲子。他实在是饿极了,左右手不停地往嘴里塞莲子。他只粗略地咀嚼两下,就迫不及待地咽下了肚。他心里还想,这要让珠儿看见,又要嫌恶自己吃相不好了。可对于一个饥饿的人,哪能顾得上吃相呢!

小山一样的一堆莲子,很快被朱老二风卷残云般地吃了个一干二净。他抹了抹嘴角,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但肚里毕竟有了食,周身激荡起无穷的力量。他从地上跃起,准备回家大睡,以便迎接明天繁重的劳动。

可他刚刚站直身子,忽见从湖面上飘来一个红衣红发红眉毛的人。朱老二以为遇上了妖精,急忙握紧了双拳,还四下扫了一眼,寻找趁手、锐利的武器。

红衣人飘到朱老二面前站定,居然极客气地冲朱老二拱了拱手,十分谦和地说:“见过恩公!”

朱老二一怔,茫然地问:“您是——?”

“我是这洞湖里的龙王,特来感谢恩公的。”洞湖龙王毕恭毕敬地说。

“哎呀,我与您有何恩呀?”朱老二依旧一头雾水地问。

“您最大程度地保护了我洞湖水族,使我们子孙昌盛,不至灭绝。我这一湖之王,当然要出面感谢您。”洞湖龙王诚挚地说。

“不必,不必。”朱老二听后,急忙摆手说,“是这洞湖之水滋养了我,我与洞湖里的鱼儿已成休戚与共的朋友,何需龙王出面感谢?不必,不必。”

“一定要谢,何况恩公眼下还遇上了难处。”洞湖龙王态度坚决地说。

“什么难处?”朱老二一时没明白过来。

“恩公要迎娶珠儿姑娘,现在正缺聘礼吧?!”洞湖龙王笑盈盈地说。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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