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只要仰起头，眼泪就不会掉下来，可对金雪来说似乎并没有用。鼻子酸酸的，不但眼泪在飞，连鼻涕都出来了。

不是想开了吗？不是一切都过去了吗？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心如刀绞呢？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顶，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手机响了，一看到是母亲的电话号码，金雪赶紧擦干眼泪。

“雪啊，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怎么也不给我们打个电话？”

母亲慈爱的声音传来，金雪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眼泪咽下去，只觉得嗓子里全是苦涩。

“我倒还行，只是子建特别忙，朵米在准备一个演讲比赛，老师们经常利用放学时间给她做辅导，有时候我也陪着，所以……”

这是金雪第一次对母亲说谎，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

尽管她已经很注意了，可母亲还是听出了异样。

“雪啊，你是不是刚刚哭过？听着鼻音怎么这么重？是和子建吵架了吗？还是……”

天下的妈妈都是一样的，总是担心孩子在生活中遇到什么问题。

“没有，就是感冒了，您别担心！”

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金雪说不下去了，匆匆忙忙挂掉了电话。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稍稍平复了心情，现在，她只能暂时隐瞒父母离婚的事实，他们身体不好，她担心他们受不了这个打击。想着等到回南京了，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

回到赵乐乐的家，金雪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就回卧室整理东西了。朵米的东西不少，金雪分门别类放在了不同的地方。虽然在这儿只是暂住，可她也不希望弄得到处乱糟糟的。

金雪拿起朵米最喜欢的《格林童话》，一张照片从里面掉出来。那是朵米一岁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拍的全家福，林子建笑得有点儿心不在焉，女儿一脸呆萌，金雪紧紧地抱着女儿，脸上的笑说不出来的灿烂。

那时候的她有女万事足，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林子建的冷淡。原来有时候爱情真的会蒙蔽一个人的双眼，即使到现在金雪还是想不通，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这么散了。

她沉浸在痛苦的情绪中无法自拔，身后传来脚步声都没有注意到。

“宝贝，猜猜我是谁？”

双眼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捂住的同时，一道磁性中带着几分调皮的男声传来。

金雪一惊，下意识地去掰他的手。

这个声音她认得，是赵乐乐的男朋友江达。

“我……我……不是乐乐！”

江达赶紧把手松开，整个人弹得老远，尴尬地挠了挠头，说话也结巴起来:“对……对……对不起啊，你穿着……乐乐的衣服，我……”

金雪把垂到额前的碎发整理了一下，尴尬地低下了头。

“我现在就给乐乐打电话，让她……”

话没说完，门口处一阵响动，赵乐乐回来了。

江达走出卧室，喊了一声“乐乐”，赵乐乐眼睛一亮，飞奔过来纵身一跃，像藤一样缠在江达的身上，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

“小江同学，这个惊喜我挺喜欢的，所以奖励一下！”

“快下来，金雪在呢。”

赵乐乐这才注意到金雪站在主卧门口，目光瞄向别处，很不自然。

“金雪，你……在呢？”

赵乐乐有点儿不好意思，轻咳几声，拉着江达坐到沙发上。

金雪非常尴尬，都说小别胜新婚，看着赵乐乐和江达因为她在刻意保持距离，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赶紧穿上外套，想找个理由出去。还没开口，江达已经牵着赵乐乐的手起身了。

“金雪，我们要出去吃饭，要不要一起去？”

金雪赶紧摆摆手:“不了，你们去吧！”

赵乐乐倚在江达的肩膀上，目光都舍不得从他脸上移开。

两个人的浓情蜜意让金雪忍不住心生羡慕，曾经，她和林子建也有过像他们一样的甜蜜时光，只可惜……

林子建是她生命中最刻骨铭心的男人，他伤她最深，她拼命想要忘记却总是不自觉想起他。

很晚了，赵乐乐还没有回来。金雪等到女儿睡着了以后给赵乐乐打了个电话，她很快就接了，电话那头传来呼呼的风声，大概两个人在压马路。

这么冷的天，赵乐乐有家不能回，金雪觉得很不好意思。

一直等到哈欠连天，眼皮仿佛有千斤重，金雪才回房睡了。

天刚亮，金雪就听到外面有动静，她披衣下床，打开卧室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赵乐乐正在低着头收拾东西。

金雪走过去，低声问:“乐乐，你这是要去哪儿？”

赵乐乐笑笑说:“江达这次来要住几天再走，他在皇冠酒店，我拿点儿东西过去！”

她说话的表情很自然，可是金雪却有点儿无地自容。

以前江达回来都是住赵乐乐这里，可这次因为金雪母女在这儿住，搞得江达只能住外面，怎么都有点儿说不过去。

“乐乐，我和朵米还是搬出去吧！”

“说什么呢你？你们安生在这儿住着就是了，反正江达很快就走了！”

“可是……”

“别啰嗦了，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赵乐乐风一样刮出门，金雪愣在那里很久，一动都没有动。

虽然她和赵乐乐是多年的好朋友，可这里毕竟是赵乐乐的家，她不能太不拿自己当外人。再说了，江达和她难得在一起几天，有家还不能回，她不能再这么心安理得了。

拿定主意以后，她很快收拾好东西，在附近的一个小旅馆开了一间房。

去接女儿朵米的时候，金雪说换了一个地方住，女儿倒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可是，当她跟着金雪走进那间阴暗破旧的小房间时，立刻愣住，然后扑进金雪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赵乐乐的家和这个房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女儿一时无法接受。

金雪鼻子一酸，紧紧搂住女儿，柔声说:“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有钱，不能让你吃好的住好的……”

林朵米哽咽着打断了金雪:“妈妈，我们明明有家的，在我心里，那里一直都是我的家！你给爸爸打个电话好不好？咱们回去住好不好？我要我的粉色小床，要我的毛绒玩具，我还要……”

金雪苦笑:“可那里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

女儿的房间早就换了布置，变成了婴儿房，以前那个家的痕迹已经被一点点抹去了。那里会住进别的女人，林子建也会有别的孩子，以前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但是，不管她心里有多少不甘和憎恨都不能跟女儿说，她还是个孩子，不能让她心里没有阳光。

林朵米泣不成声:“爸爸是爱我的，我要回去，他一定会答应的，一定！”

金雪没有再说话，她抱着女儿，下巴轻轻地抵住她的头顶，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

女儿哭累了，终于沉沉睡去。

金雪瞪着窗外的夜色，陷入沉思。

夜，很冷，也很长，她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直到天色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