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睡不着了，金雪干脆起床。

婆婆难得亲自下厨，作为儿媳妇，总要过去转一圈，能给她打打下手也好。如果她心情不错，说不定二胎的事跟她说说，还有缓和的余地。

金雪走进厨房，看到料理台上摆着的一堆中药时有点儿傻眼。

“妈，您这是……”

“这是我在老家一个老中医那儿拿的药，百分百保你生男孩！”

金雪愣住，这才明白为什么婆婆来的时候行李箱一股怪怪的味道，原来是这个。

孙如珍看了金雪一眼，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我可没有强迫你们再生啊，昨天晚上你们同意了我才拿出来的！放心吧，男孩，妥妥的！”

看到她鱼尾纹都舒展开了，金雪只剩下苦笑:“妈，我们……不算是……同意吧，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明知道这句话会惹恼孙如珍，金雪还是说了。有些事可以妥协，可这件事她想自己做主。

孙如珍的脸立刻沉下来:“反正你也找不到工作，那就干脆要个二胎嘛，子建养活得起！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要再说别的了。想让我多活几年的话，就听我的安排！”

金雪很为难:“这个恐怕……”

孙如珍看硬的不行，立刻来软的。她拉住金雪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长叹一声说:“我都土埋半截的人了，你就不能满足我这个愿望吗？”

金雪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看到婆婆都这样求她了，眼里还有泪花在闪烁，心一下软了。

这么多年她和婆婆的关系一直不好，也许生二胎真的能改善两个人的关系。都说家和万事兴，金雪也不想继续和婆婆僵持下去，毕竟林子建也松了口，她再坚持下去的意义也不大了。

金雪勉强笑笑:“那……好吧！不过，这个中药，我还是不吃了，我怕苦！”

她当然不是怕苦，这么说不过是给婆婆面子罢了。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不会相信所谓中药能决定胎儿性别这种事，而且电视上因为乱吃药导致胎儿畸形的新闻不在少数，婆婆愚昧无知，她不能。

婆婆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她把熬药的砂锅拿出来的时候，金雪就知道，她不会听自己的意见。

林子建也是各种劝说，让金雪把药喝下去，婆婆和老公瞪大了双眼巴巴地等着她喝，她无奈，心一横，闭上眼睛一口气喝完了。

浓浓的苦涩在唇齿间弥漫开来，金雪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赶紧跑去卫生间抱着马桶大吐特吐起来，直到吐得天旋地转，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她蹲得脚都麻了，站起来的时候身子歪了歪差点儿摔倒。

林子建一手扶住金雪，有点儿着急:“你赶紧去休息一会儿，我得去上班，要迟到了！”

孙如珍站在他身后，一脸的心疼:“挺贵的药，还熬了这么半天，真是浪费！”

金雪心里很不舒服，不过她懒得和婆婆计较，就没有说什么。

林子建只把她扶到客厅的沙发上就风一样刮出了门，金雪的嘴里不是味，可她站起来去倒口水的力气都没有。

她有气无力地说:“妈，能不能帮我……”

孙如珍冷冷地说:“少使唤我，我可不是你的老妈子！”

金雪强打精神，一路扶着墙回到卧室，一直躺到下午三点多。婆婆的脚崴了，她再不舒服也得自己去接孩子。

接下来的几天，婆婆每天亲自熬药，金雪还是喝完就吐。有一次，婆婆出去倒垃圾，金雪偷偷把药倒进了马桶里，没想到一转身，正好看到婆婆站在身后。

“金雪，好样的！你可以不喝这个药，但是必须给我生出男孩来！”

“妈，生男生女是男人决定的，不是女人！”

“我不管，我就要孙子！”

金雪的头都要炸了，自己怎么会碰上这么不可理喻的婆婆呢？

每天都要面对婆婆这张冷脸，金雪简直快要疯掉了，时不时地还要忍受她的冷嘲热讽。金雪的尊严一次次被践踏，却还要一忍再忍。好在这样的日子并不算长，金雪的例假迟迟不来，到医院检查了一下，结果是，她怀孕了。

孙如珍得知这个消息，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还特意嘱咐儿子晚上早点儿回家吃饭。

全家都很高兴，除了女儿林朵米。

她刚刚坐到餐桌前，就说:“爸爸妈妈，你们说话不算数，明明说了只要我一个孩子！”

原本欢快的气氛立刻变得尴尬起来，林子建挠了挠后脑勺没有说话，金雪摸了摸女儿的头，笑着说:“我们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再生一个宝宝给你作伴。你放心，我们还是会像从前一样爱你的！”

林朵米已经七岁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金雪说服呢？她低头扒了两口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然后，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孙如珍斜了孙女一眼，没好气地放下筷子。

林子建也忍不住开始数落金雪:“你平时怎么教育孩子的？动不动就哭，真是烦死了！吃顿饭都吃不安生！”

婆婆也开始帮腔:“一个丫头片子，跟宝贝一样惯着，你看，惯成什么样了？”

林朵米听他们这么说，哭得更大声了，金雪无奈，只好把女儿带到她的房间。她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安抚好女儿的情绪，可是当她们两个回到餐厅的时候却发现，餐桌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

林朵米抬头看了金雪一眼:“因为我不乖，所以奶奶和爸爸惩罚我，不许我吃饭吗？”

金雪苦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婆婆在这儿住的这个月，每天不是看电视就是睡觉，所有的家务都是她一个人做。刚才这顿丰盛的晚餐也是金雪花三个小时准备的，好不容易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婆婆和林子建居然就不愿意等等她们母女。

金雪叹口气，默默地对自己说，希望这次怀孕能改变婆婆和林子建对这个家的态度吧。

可有时候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一个下雨天，金雪去接女儿放学，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不小心滑倒。她第一时间撑住了电瓶车，提醒女儿抓紧扶手，可是自己却被电瓶车整个压住。

小腹处一阵剧痛，金雪下意识地低头一看，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沾上泥水的裤脚。

女儿吓得哇哇大哭，金雪一边安慰她，一边费力地掏出手机打了120。

救护车赶到的时候，疼得意识已经有点儿模糊的金雪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她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婆婆孙如珍，老太太的脸色跟泼了墨一样黑。

金雪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气无力地说:“妈，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孙如珍一向都没有耐心听金雪把话说完，这次也不例外，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废话少说！等你出院了，找个时间和子建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金雪惊愕:“什么？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