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三月末的时候了，已经不需要穿太厚实的棉衣，除了夜晚还有些凉，白天还挺暖和。

苏海纯在房里已经开始练习写字。

她对写字只有七岁前的一点点印象。

认字还好说，看着眼熟，但写字就真得是一笔一划了。

“这个字……哇，比划好多……”

林千语听后，赶忙抬头。

“哪个字？”

苏海纯一指，道：“喏，这个。”

林千语便站起身，直接来到了苏海纯身后，拿着她握笔的手，细心温柔地道：“先写这边，这个字不常用的，不用写的太好，认识它就可以，再写这边……”

他的发丝扫着苏海纯的脸颊痒痒的。

却让苏海纯有另外一种感觉。

“上一次这么被握着手写字，还是……还是小时候，被娘握着……”

林千语赶紧松开了手，“我代替不了你娘，我这样做，你别生气。”

“没事的！不如说，是千语让我找回了这一点点的模糊记忆！而且我喜欢看千语握着我手写字的模样。”

“那你光看我了，还怎么看字。”

苏海纯摸摸头，“也是哦……”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红朵道：“三小姐，姑爷，我端午饭来了。”

林千语赶紧坐回原处，装作盲刻木料的样子。

其实他不是信不过红朵，而是怕红朵万一冒失，或者晚上说梦话什么的，给说漏就不好了。他还想再隐瞒一段时间。

等林千语坐好后，苏海纯才道：“进来吧。”

红朵端着一个托盘，一边往桌上放，一边道：“三小姐，您知道吗？老爷似乎也不再提二小姐嫁出去的事了。我路过的时候，听老爷和二夫人抱怨，说二小姐这样的状态，根本没法许配人家，人家看了都要怕的。”

苏宝珍一直没出屋。

大夫都说是心病。听说是夜夜梦魇。

其他没什么。

苏海纯听后点点头，“她好像一直到四五年后，都没嫁出去呢。”

“啊？”

红朵一脸疑惑，以为自己听错了。

“三小姐，您说什么？”

林千语在桌底抓了下苏海纯。

苏海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低喃被红朵听见了。

其实不是什么背着人的事，但因为本身莫名其妙，所以红朵不明白也情有可原。

“哦哦哦！没事！我是说，二姐怕是今后几年之内，都不会出嫁，她自己夜夜梦魇，又不让任何人进她的屋，又有哪个夫君能接受？难道成亲之后，还要和她分床睡吗？”

“三小姐说的是，那您二位先吃着，我下去了。”

“行。”

红朵带上门之后，苏海纯赶紧拍拍自己的嘴，回头冲林千语一笑。

“我刚才嘀咕的很大声？我自己感觉说的声音挺小的……”

“其实声音不大，但是红朵她进来，肯定是全身心地都放在伺候人这事上，自然是你说什么她都要留意。”

“对对对，怪我，怪我！”

苏海纯要打自己的嘴，林千语赶紧一把抓住，“好了好了，小事情而已。”

林千语当然不能接受苏海纯被打，哪怕是被自己打！

他拿筷子给苏海纯夹了一块里脊肉，放到碗里，他知道苏海纯不爱吃肥肉。

而后想了想道：“我猜苏宝珍，其实并没有已经到了那种病的下不来床的程度，夜夜梦魇，但也没看大夫，那就证明是无大碍的；她这样是在以另一种方式，自强。”

“自强？”

苏海纯听后，立即反应过来，“逃避嫁出去！”

“对！”

“她可真行啊！功臣当不了，就走极端干脆当个病疯子，爹那边还以为苏宝珍是那日疯疯打打的状态呢！”

“毕竟，嫁出去就什么都得不到了，就是人家的媳妇。没有办法和长姐争未来的苏家当家了。”

“她根本争不过长姐！咱们是重活一遍的人吧？就算是这样，我依旧很佩服长姐，我觉得她胸怀广阔，做事稳妥，不与人结怨，还总帮助别人，这样的长姐，就是我心中的长姐！生前她也有替我向爹爹说话，无奈爹爹根本不理会，长姐还要忙着布庄的事，但她到底是唯一一个替我说话的人！苏宝珍跟她比不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可苏宝珍本人不这么认为，更别提她娘三夫人了。其实你们家，要是有个儿子，大概大家都会没有怨气，家业中，无外乎最美好的，就是一个儿子，其余都是女儿，不争不抢，没有攀比，因为家业肯定是要传男丁的。”

苏海纯捏住林千语的鼻子，“你在瞧不起女人吗？”

“从未有过！我只是就事论事，因为苏家的状态就是因为有三个女儿，谁都可以争，谁争都在理。反言之，这对我们也有好处，那就是，你也可以争，你争，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其实女子为当家，我从不觉得有何不妥，只是一些俗人会说，有儿子不给，偏要给女儿，就是给了外姓的人，之后就成别人家的了。但是苏家没有儿子，女儿就是儿子，所以你为自己争什么，都没关系。”

苏海纯低头想了想，林千语说的话对。

林千语本就比苏海纯有学问。

是自小一直读书的，生前断的也是腿，不影响舞文弄墨。

而且生前，他们俩一直住在后山小屋上，也多亏了林千语的脑子，才能度过五年之久。

只是生前的林千语，比较淡漠，只希望通过忍让能好好过日子。

其实俩人又何尝不是如此？苏海纯自己生前，也不是现在这么机敏啊。

“但，苏家的下一任当家，只能是长姐的，我不想抢她的东西！没有苏宝珍，凭长姐一个人的能耐，也没问题，不需要别人帮忙。”

林千语沉思片刻，“你说的对，我也不看重这些，只是一味地想挫挫苏宝珍的锐气而已，读书识字总没错吧，多学点没坏处。”

“对，这个没错。千语，你们林家都是儿子，也这样尴尬吗？”

“那只会是更尴尬，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种人家，一个儿子，其余都是女儿，最好不过。我家三个儿子，那只会是更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