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底片，远比顾昀预想中好很多。

她接到编辑电话的时候，正从4S店出来，戴着白色的鸭舌帽，遮住半个光洁的额头。

“下一期素材是什么？”

“男人？”

顾昀声音骤然变得很冷，她从包里摸出一根烟，咬着没点。

“谁选的素材？”

“行，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顾昀长呼出一口气。

上次有关这种素材，她是怎么解决的？

顾昀回想当时的场景，她老板亲自给她打电话，要求很严格，当然给出的价格也相当不错。

顾昀眯起眼睛，她还记得从酒吧带出来的男人。应该称不上是男人，最多算是个少年。

个子很高，标准的模特身材。

他大概把她当成是富婆，刚进门就主动搂住她，少年偏瘦的骨骼实际上没多大力气。

顾昀猜，他或许还有些抵触。

因为她在那个少年的眼睛里，看到了屈辱和不甘。

上帝对每个人最公平的地方，就是他对每个人都不公平。

所有人从一出生，就分贵贱。

顾昀引燃嘴里的那根烟，她还记得当她把相机摆在那个少年眼前时，他眼中有一瞬的迷茫。

那一期底片，让她老板很满意。

而这次的素材，是男人。

顾昀把烟头扔到垃圾桶，驱车离开。

她没去三环，而是临时决定回家看看。

这种多雨的季节，难得有一天放晴，连吹到鼻息间的风，都渗着暖意。

顾昀把车停楼下，走进电梯。

客厅收拾的很干净，尽管那袋垃圾被放在门口，或许已经被赵启灵遗忘在脑后。

赵启灵不在。

顾昀去冰箱倒了杯果汁，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的生活相当枯燥无味。

微信有短促的提示音。

[昀儿，来接我。]

顾昀斟酌那五个字，觉得这种语气有点不像是赵启灵的说话方式。

紧接着，她发来定位。

前进街派出所。

顾昀第一反应是赵启灵又惹祸了，她没耽误太长时间，拎着车钥匙匆匆下楼。

审讯室有男人暴跳如雷的辱骂声，赵启灵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充耳不闻。

“赵启灵，你他瑪有没有良心？”

“咱俩在一块儿的时间也不短，你要真不想处了就直说，你给我脑袋上扣这么一顶绿帽子，你让我的脸往哪放啊？”

“是，我没打算跟你结婚，但你他瑪也不能玩老子啊！”

原本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面部狰狞，脖子上的青筋凸起，咬牙切齿的瞪着赵启灵。

有穿警服的警察走进来，目光在赵启灵的脸上扫过，最后看向横眉竖眼的男人。

“动手打人的是你吧？”

“是我，怎么着？”

那警察显然忌惮他的身份，看向赵启灵试探着问：“赵小姐，你打算......”

“私了。”

“私了。”

赵启灵抬起头，看着宋义的眼睛：“赔给我医药费，咱俩两清了。”

“你说两清就他瑪两清了？赵启灵，我告诉你，这事还没完。”

顾昀走到审讯室的时候，刚巧听见这句话。

她抬手敲了两下门，走进去。

“昀儿，你来了。”

顾昀目光落到赵启灵红肿的半张脸，眯了眯眼睛：“怎么回事儿？”

赵启灵眼中划过一抹报复的快感，她故意挑衅的看着宋义，满不在意的说：“我给他戴了绿帽子，他气不过动手打了我两巴掌。”

“赵启灵，你他瑪闭嘴。”

顾昀点头，审视的目光看向站在一旁，始终没怎么说话的警察。

“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是这样的，赵启灵决定私了，要求宋先生赔偿相应的医药费。”

顾昀眯起眼睛，声音降了温度：“是么？”

宋义原本对顾昀的眼缘还不错，见她有打算深究的意思，立马开口：“该赔偿的医药费我一分不会少给，我们俩的事，这位小姐你还是不要掺和了。”

“你叫谁小姐？”

“哎，我不是骂你，那我叫你什么？”

他说完，忍不住抬脚往前走两步。

顾昀从宋义身上收回视线，看向赵启灵：“想好了？”

“昀儿，我们走吧。”

她被宋义扇了两巴掌，半张脸肿起来，头发凌乱，狼狈不堪。

尽管如此，依旧走的头也不回。

顾昀开车把她带到附近的诊所，买了两个冰袋消肿，开了点消炎药。

赵启灵始终低着头，半晌，去摸顾昀包里的烟。

顾昀扫了眼，没拦着。

“昀儿。”

“嗯。”

赵启灵目光如水，温柔的看着她：“我想回老家看看。”

顾昀握住方向盘的手顿了顿，问：“用我陪你么？”

赵启灵摇头，笑了。

“我一个人静静吧。”

“好。”

天黑的时候，赵启灵走了。

她给顾昀发了条微信，是她坐在火车上的照片，笑容很恬静，像生了场大病，整个人都显得郁郁寡欢。

车里放着抒情的歌。

[踏着月光，我要怎么讲，如果你不曾历尽沧桑。]

顾昀抿抿唇，从车库出来。

京都最豪华的一家酒吧，她不抱希望的往里走，酒精被黑夜熏陶，顾昀耳边是震慑人心的电音。

她穿着保守的长款粗线毛衣，配上一条黑色的紧身裤，脚上蹬着白边帆布鞋。

这身打扮出现在酒吧，像个异类。

比起坦胸漏背的女人们，顾昀似乎并不能勾起各类男人的兴趣。

她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找素材。

顾昀其实算起来，并没有很喜欢她现在的职业，她忠诚的只有她脖子上挂着的相机。

她坐到角落，点杯鸡尾酒。

身旁的人络绎不绝，换了一批又一批，顾昀眼花缭乱，有点烦闷。

“茶小姐，一个人出来玩？”

顾昀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她从昏暗的角落抬起头，眯着眼睛认出来人。

她在茶家的家宴上见过这个女人。

“不记得我了？”

顾昀端起酒杯嘬一口，辛辣的威士忌在口腔里萦绕不断，她浑身都有了暖意，不太明显的笑了下。

“我记得。”

苏溢漂亮的丹凤眼一挑，风情万种的笑了。

“喝这个有什么意思。”

她抬手冲不远处打了个响指，很快有穿着工作服的服务生走过来。

“苏小姐，您有什么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