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楚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车门摔的震天响，吕梁山哆哆嗦嗦跟在他身后，吓得不敢吭声。

顾昀把毛衣搭尼龙绳上面，水滴顺着尾梢流淌到草地，融入泥土。

“怎么回事儿？”

严楚盯她两秒，最后把目光落到张开身上。

吕梁山低头，小声说：“我们的运输车被扣了，那帮人要严总拿三万现金修车。其实就是没油了，备用的油箱被他们拿走了。”

“三辆运输车都没油了？”

吕梁山头埋的更低了，顾昀近乎逼视的目光看着他，吕梁山迫不得已，才解释说：“中途休息，我们都喝醉了，意识到车走不动路的时候，油已经被偷了。”

“你干这行多久了？”

吕梁山看了眼张开，对方却旁若无人的盯着顾昀的背影看，像是没听到顾昀刨根问底的话。

“茶小姐，我开四年运输车，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事。”

“行，我知道了。”

顾昀点点头，转过身往蒙古包走，“大家都辛苦了，好好休息，这事严总会亲自解决。”

怎么解决？

吕梁山在心里冷笑一声，内蒙北边就是无人区，这种鬼地方，就算报警，等警察来了，该销毁的证据也都没了。

张开却突然感叹一句，“严总，破财免灾啊。”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赶在严楚发怒前，顾昀抬脚挡在张开前面，语气平缓：“严楚，正事要紧。”

严楚绷紧唇，点头。

他和顾昀进了蒙古包，帘子放下的一瞬间，严楚余光瞥到吕梁山和张开并肩走在一起，头挨着头，似乎在说着什么。

他转身，眼中有些许笑意。

顾昀翻出她随身带的那块香皂，打了盆温水，指腹在张开吻过的地方用力搓两下，最后又换了盆凉水。

她的反感和厌恶毫不遮掩。

严楚递给她毛巾，用手机敲字。

[你做了什么？]

顾昀却不答，盯着他的唇形看。

“你是哑巴？”

这句话，她到底还是问出口。

[不是。]

“你会说话？”

[嗯。]

那为什么不说？

顾昀下意识觉得，她就算问了，严楚也不会想要解释。

所以她没问。

严楚把手机上的文字和标点删除，敲出之前那句话。

[你做了什么？]

赶在顾昀张嘴前，他抓住她的手腕，把手机递过去，食指抵在唇边，做个噤声的姿势。

顾昀想回头看，被他制止住。

她大概猜到隔墙有耳，手指噼里啪啦敲出一串文字，递过去。

[我跟张开说，你很有钱。]

[然后呢？]

[你猜他会不会相信？]

严楚摇头，低头敲字。

[你是茶家人。]

顾昀于是就懂了，她是茶蘼不是顾昀，茶家的钱虽然没有严家多，但茶家的女儿绝对不会为了钱，做出卖严家的事。

上层社会的家族，都要脸面。

既然张开不信，又为什么表面上答应跟她合作？

只有一种可能。

张开在拖延时间。

四年都没发生过的事，偏偏在严楚来了以后发生，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目的是给张开接近顾昀的机会。

顾昀想得通这些，严楚一定也想得到。

[我有什么好处？]

严楚看着她，不语。

......

“张老板，那账单......”

“行了，”张开出声打断吕梁山要说的话，“这事我解决，你少问。”

吕梁山心里像装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压住他。对张开，吕梁山一点办法也没有。

张开是浪子，没家没业。

他守着这片区域，只要不杀人放火，做什么事都不受人限制。

但吕梁山不一样，他是京都人，上有老下有小，如果事情败露，不可能撇家舍业的一个人跑路。

吕梁山心事都写在脸上，张开心情不错，主动开口劝慰：“兄弟，你怕什么，他严楚在我的地盘，还能翻了天不成？”

“是是是，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张开猛灌一口马奶酒，笑着说：“老吕，咱们合作四年，从没出过差错。我张开不是不怕，真出了事那头我也没法交代。”

吕梁山抬头，有点怔。

张开还是第一次提起这事，没人知道这片区域真正的幕后老板不是张开，而是另有其人。

吕梁山也是无意中听见了张开的电话，当时张开眼神凶悍，吓得他以为张开要杀人灭口。

后来张开只字不提那天的事，吕梁山也识趣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一晃，就过去四年。

“老吕，有些事你是知道的，我也不想瞒着你。我张开办事，你放一百个心，他严楚背景多深，到了这，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给我趴着。”

吕梁山那颗心，定了。

张开又喝了两碗马奶酒，翘着二郎腿玩手机，跟微信里的女人聊天，想到顾昀勾人的眸子，顿时失去了兴致。

多聪明的女人啊。

张开浑身热血沸腾，他恨不得把顾昀拆穿入腹，一想到她细皮嫩肉的小模样，就连呼吸都升了温。

喘着粗气，张开瞪着眼睛。

“襙！”

他随手披了件外套，从蒙古包出去。

天已经黑了，气温骤降。

顾昀的毛衣搭在尼龙绳，未干的水分冻成冰柱子，寒气森森的。

张开在黑暗中咧开嘴笑了。

他扯下顾昀的毛衣，低头凑过去，狠吸了一口气。

顾昀的蒙古包亮着灯。

张开急步走过去，走到门口。

他抬起的手停在半空，鬼使神差的缩了回来。

做贼心虚，左顾右盼。

周围没有人，连点风声都没有。

张开紧张的手心直冒汗，他把耳朵贴在蒙古包上，凝神细听。

里面很安静，没声音。

张开有点失望，失望的同时，又嗤笑一声。

这夜深人静，环境清幽。

身边躺着个大美人，还是个尤物，竟然什么都不做。

严楚是不是个男人？

他刚把头缩回来，就听耳边传来低沉的女声：“张老板，兴致不错。”

张开心惊肉跳的回头，顾昀站在不远处的位置，面无表情。

“茶小姐，你吓我一跳。”

顾昀看着他手上的毛衣，明知故问：“你在这干什么？”

张开把毛衣递过去，笑了。

“晚上冷，衣服不好干，我帮你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