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浑身是泥的抱着老人跟雨燕赶到诊所,却看到大门紧闭,那一瞬间我整颗心都沉入谷底。
“到屋檐下来,我去敲门...”雨燕用拳头奋力的在铁皮门上砸起来。
嘭嘭嘭的声音响起,不多时里面传来一道苍老却又浑厚的声音:“敲魂呢?”
伴着这道不满的声音落下,铁皮门从里面被拉开。老医师看到雨燕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那种阴沉的脸顿时浮现一抹笑容:“又是你这姿娘仔...”
“老医师,先救人。”不等他说完,站在门边的我走出来,抱着老人率先走进去,等把怀里的老人放在简陋病床上,我整个人也瘫软在地上。
这一路走来实在不容易,加上昨晚一夜没睡,又伤到后脑勺流了那么多血,刚才又搬了十几根六七十斤的石条,外加抱着个百多斤的老人狂奔三四公里,别说是人,就算是机器人都得累瘫啊。
“阿秋...”雨燕连忙伸手把我拽起来,一脸心疼的扶着我到边上椅子坐下。
“后生仔,先喝瓶葡萄糖。”老医师快速从药柜上拿了瓶葡萄糖丢给我,然后又拿起桌面上的听诊器,快步走到病床边:“姿娘仔,搭把手,帮我拿些碘酒和纱布,还有棉花过来。”
雨燕原本还想摘下我头上的斗笠,看看我后脑勺的伤势,可听到这话后,连忙应了一声,快步走到药柜前,按照老医师的吩咐开始准备东西。
至于我,瘫坐在椅子上连动都不想动,把手里的葡萄糖喝掉后,看着雨燕跟老医师忙活的身影,担心老人情况的我忍着全身酸痛走了过去。担忧地问:“人怎样了?”
“运气好,只是脑袋被砸晕了,不过要是晚一点,绝对得死。”
听完老医师这话,我顿时长长吁了一口气,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看来在墙体倒塌的时候,老人正好就在床里。而这种仿古老床,四方形状,上面是由四根小柱撑起的木板吊顶,很结实。正好替老人承受不少重力...
“这老家伙就是犟,早说他那房子不能住人,一直劝他搬去跟儿女住,就是不肯,现在好了吧,要不是后生仔你,他这条命怕是得交代在今天啊。”老医师一边给他包扎伤口嘴里一边不满的念叨着。
都是同一个村的,年龄又相仿,自然是认识。
我能听出老医师语气里的关心,不由笑道:“也许是怕麻烦吧。对了,还有阿婆呢,她也受伤了。不行,我得过去把她送过来。”
“就你这身体的情况,别还没到地方,自己先倒在路上了...”老医师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了我一眼之后,又问:“杨莲伤的厉害吗?”
“杨莲是谁?”我有些迷糊。
“就是李家阿婆...”雨燕笑道。
“哦...”她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双腿被梁柱压到了,不能走路算严重吗?”
老医师没有回答我,继续忙活手里的事情,等给老人包扎好伤口,又拿起边上的药水给老人输液...做好这一切后,老医师这才转身看着一脸着急的我:“你紧张什么?又不是你父母,我给他俩儿女打个电话去,让他们自己去接。至于你,现在就该好好休息。姿娘仔,后面是厨房,灶台上还有一碗粥,弄来给你这白仁弟吃。”
白仁,意思就是白痴。我听完很无语,但我也知道老医师这是关心我。
“谢谢...”雨燕感激的看了眼老医师,然后转身向屋后走去。不多时就端来一大碗米粥,上面还有菜卜煎蛋。
我没有去接,摘下头顶的斗笠,笑着看向她:“你吃,身子骨本来就不好,早上又没吃东西,还淌了凉水,赶紧吃。”
雨燕没有说话,直勾勾的看着我。瞅得我心里有些发毛,这才开口:“阿秋,别让我担心好吗?”
“可你...”我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对上她那双执着的眼眸,我只好把后面的话咽回去,苦笑着接过她手里的海碗,看着她脸上的浅笑,铮声说道:“一人一半,否则我也不吃。”
雨燕听完眼睛一瞪,随后又有些无奈的妥协:“好,就按你说的。”
“嗯...”我低头快速扒拉几口,半温的米粥下肚,空荡荡的肚子也有一丝暖意。吃了大半碗后,把剩下的递到雨燕面前,他红着脸接住,嗔怪的白了我一眼,然后再我满头雾水中,走到边上的椅子坐下,小口小口的吃着,越吃,脸上的红晕越浓。
看得我越发狐疑:“怎么脸红了?是不是生病了?老医师,麻烦您给她看看是不是感冒了?”
说到后面,我心里越发焦急。
打完电话后,正在配药的老医师抬头一看,目光在雨燕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转回来看我:“她没病,我看你倒像是病了。”
“我?不可能,我就是昨晚没睡,又被瓦片砸伤流了点血,所以才有点虚,平时我生猛的很呢。”
“你身体是壮实,但脑子有坑,属于那种情感痴呆。算了,我跟你一个无毛小孩说这些有什么意思,等年龄到了,你自然就会明白男女之间那点事。现在过来,我帮你把脑袋上的伤口再处理下。”
面对他这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我越发感到迷糊了,但也不敢多问,老医师这嘴,我是领教过了,不仅是上次救李忠国父亲那会儿,这次同样也极损。
老老实实的坐在那,让他剪开纱布,上药的时候,老医师直接用剪刀把我的头发给咔咔剪了,看到的我惊奇不已:“您还会剪头呢啊?”
“学医之前是剃头匠。”
“那我以后头发长了,就来找您剃。”
“你小子还真把我当剃头匠了啊?”
被他这么一瞪,我一脸错愕:“不是您自己说的吗?”
“你是单纯还是傻?”老医师一边给我上药,同时哼道:“我现在是医生,什么是医生知道不?你来找我剃头,万一要是别人知道了,我这脸还往哪搁?还有,你小子这次造化大,这瓦片要是在锋利一点,然后再往上一点扎,你这辈子就得躺床上渡过了。”
“有这么严重?”不知为什么,我感觉这次跟老医师聊得很开,或许是因为他语气中的那股平易近人和关怀,反正跟他聊天没有半点压力。
“所以说你的运气好。”老医师手脚麻利的包扎好,然后拍拍我的肩头:“后生仔,天公疼憨仔。尤其是你这种心地善良的憨仔,以后肯定出头天。医药费,还有这剃头钱就免了,别跟我说客套话,不然你下次来,我可不会让你进门。”
听到这话,我心里暖暖的。正好这时雨燕洗好碗出来了,看她裤脚都湿透了,担心她感染风寒的我只好打消跟老医师继续聊下去的念头:“老医师,既然人没事,我跟雨燕就先回去了。”
“不等等?那老家伙的儿女正往这来呢。”
我知道他这话的意思,笑着摇头:“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走了...”
“真是一个憨仔,有空过来吃茶,我孤家寡人一个,不怕打扰。”
“好嘞...”
告别老医师,跟雨燕走在蒙蒙细雨的村道上,看着前面的积水地段,恢复一些力气的我半蹲在她面前:“上来,我背你。”
雨燕听完一楞,眼眸盯着我的后背,沉默了几秒后,红着脸爬上来:“要是没力气就说一声,知道吗?”
“背着你不会...”我笑着站起来,托在她大腿的双手紧了紧,掌心传来的感觉很美妙:“真想就这样一直背着你走下去。”
雨燕没有回答,但搂在我锁骨位置的那只手却紧了几分,她那美丽的脸蛋也尽是柔情。
她一只手撑着伞,为我挡住天上的雨水。
我背着她,走在蒙蒙细雨中,淌过一处又一处积水地段。
我想起从书上看到的一段话,人生就像这脚下泥泞的道路,无论再艰难,只要有人相伴,只要心中有勇气,纵使满是荆棘也能走出一条阳光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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