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 秋水

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山村,93年父母离异,父亲再娶,后妈待我如条狗,不是打就是骂。如果不是爷爷护着我,早在九岁的时候,后妈已经把我卖了!但比我小两岁的妹妹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在这重男轻女的年代,她被卖到广省那边。

“小崽子,赶紧起床到地里锄草去,三分菜地也是今天不弄完,你就给老娘在山里呆着,敢回来,就打断你双腿。”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睡梦中的我一个激灵,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耳朵一阵剧痛。

就这样我被拧着起床,在后妈冷眼中,只有十二岁的我揉着红彤彤的耳朵,咬牙忍痛,到破落的院子里扛起一把比我身体还要高的锄头向山里走去。

天还没亮,可阳光已经很热了,当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睡懒觉,而我已经在田地里挥动着锄头。

有时候我就想,老天爷真有眼?要不然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啊!

有爹疼,有妈爱的同龄人背着书包上学,却天天逃学。我想要读书,却在烈日炎炎下挥汗如雨。这公平吗?

三分地还没锄完,我已经饿到发慌,腿在打颤,手也发软。累,好累...

汗水从毛孔透出,我体内的力量也一点一点被抽空,早上没吃饭,半天体力活下来,我已经精疲力尽。

“好想休息...”可在想到后妈的话之后,我立马打消这个念头。放下手中的锄头,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菜地右边那条小沟,拨开水面漂浮的杂草屑,用沾满泥土的双手捧起浑浊的水猛喝几口,被阳光照得温热的水一进肚子里,缓解了脱水情况。饥饿的肚子也多了一丝温饱。

“什么时候才是头?”我抬头望天,心里悲愤却又不甘。凭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那么幸福,而我却像条野狗一样爹不疼,妈不爱?这时候的我才十三岁!

“算了,天生贱命一条,死哪也没人在意!”我叹了叹,撑着双手从田坎上站起,踩着泥土回到菜地继续锄草。饥饿感来了,就弄几片青菜叶吃,要不就喝几口水,就这样撑着把三分地都锄完。

傍晚回到家,刚走进院子,后妈的声音就传来:“小崽子,三分地弄了一天,要是我明天到地里看到草没锄完,老娘非打断你两条腿。还有,快点去做饭,你弟弟已经饿了。”

他饿,我也饿!

可这话我不敢说,要不然又得换来一顿毒打。

咬牙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到院子右侧灶台开始做饭,看着灶台上那块白瘦分明的猪肉,我忍不住吞动几下口水,真想就这样咬上一口,尝尝这猪肉到底是什么味道。

“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是不是想饿死老娘和你弟弟啊?”

梦魇般的声音传来,打消了我对这块猪肉的幻想,连忙烧火做饭炒菜。

半个小时后,饭菜做好了,一锅白米饭,瘦肉汤,白肉炒青草摆到桌上,可我却不敢上桌。打完一碗米饭,偷瞄了几眼那盘白肉炒青菜,然后端着手里白米饭走到门槛边蹲下,开始往嘴里扒拉。虽然只是一碗白米饭,但对于饿了一天的我来说,再加上几粒粗盐就是绝顶美味。

一碗下腹,起身走到桌前刚想打第二碗,结果后妈一巴掌就甩了过来打在我手上:“成天不干活,还敢吃两碗饭?滚去把院里的菜圃干收进罐子里。”

手背很疼,可我却进抓着饭碗不敢松开,因为这个碗要是摔碎了,以后我就没饭吃了!

面对后妈那冷漠的眼神,我不敢还嘴,怀着满肚子的委屈和饥饿,放下碗筷到院里收菜圃干。等后妈吃完饭给两岁的弟弟洗澡,我连忙跑进屋里,看着空空如也的饭锅和菜盘,失落从心头升起。不过看到盘子里还有点飘着油渍的菜汤水后,我端起来一口喝掉,汤水中的肉香味,是久违的美味。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眨眼又是过了四年。对于我来说,生活就是苦中作乐,闲时跑去隔壁村的学校,躲在窗外听老师讲课,然后羡慕的看着里面那些朗诵的同龄人。

忙时在地里挥汗如雨,不然就是在家里洗衣做饭,照顾已经六岁的弟弟,看着他身上的新衣服,在看看自己身上满是补丁的衣服,强烈的反差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找爷爷诉苦,老人听完后,叹道:“阿秋,眼前的苦难不是苦,是你未来的基础。爷爷知道你心里有恨,这正常,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有怨念。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再苦也得咬牙挺着,光明正大的活着,知道吗?”

我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老爷子有文化,曾经是村里的教书先生,隔三差五的喊我来他这,然后给我上一课。

那时候我不懂什么是人生,也不明白男子汉这三个字需要承担的责任。但我知道,爷爷不会害我,因为如果不是他拼死保护,恐怕我早已被卖到更远的地方了。

从老爷子家里出来后,走在漆黑的村道上,我一直再想爷爷刚才的那些人生大道理,被爷爷洗脑后,我对于后妈的恨,多少减少了一些。

回到家里,弟弟的哭声传来,我想要避开,可听到开门声的后妈却出来了,一看到是我,当即骂道:“你说你,成天就知道到处玩,一点忙帮不上不说,连跟你弟弟玩也不会,老娘养着你有什么用?”

见我不吭声,后妈越骂越恼火,伸手抓起门边的扁担就向我冲来。见到这画面,我连忙转身就跑,后妈手中的扁担挥过来,直直打在我小腿上。

“啊...”摔倒在地上的我抱着右腿,撕心裂肺的嚎叫一声,却把房里的弟弟吓得哭的更大声了。

后妈一听,怒容满面,二话不说抡起扁担就往我身上打。

我不敢反抗,只能抱着脑袋惨叫,实木的扁担打在身上嘭嘭作响,产生的疼痛根本不是人能够承受。但我却早已经麻木了,因为过去的十七年里这种毒打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你干什么?”就在我被打的满头鲜血快要昏过去的时候,一道愤怒的声音传来,听到这声音的我咧嘴一笑,再也忍不住脑袋的眩晕,昏了过去。

我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疼痛欲裂的脑袋让我直吸凉气。守在边上的爷爷,一看我醒来,轻叹一声:“醒了就起来吃饭,然后收拾一下离开这里吧!”

听到这话,顾不得身上的酸痛,我立马坐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老爷子:“离开?去哪?”

“你想死在外面,还是死在那根扁担下?”说完老爷子又叹道:“十七岁了,也该走出这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就算饿死在外头,也比你被活生生打死强。”

我有些茫然无措:“爷,大山外面是什么?”我从没走出村里,去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距离村子三百米以外的石马山,大山外对于我来说是个遥不可及的地方,曾经想过,但却不敢行动。

“是一个更大的地狱,有本事的人才能在那里活得呼风唤雨,没本事的人只能当狗被奴役着。你怕吗?”

我低头沉默了,半响抬头看向老爷子:“爷,虽然我不知道大山外的地狱有多可怕,但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我就是活在地狱里的贱鬼。既然左右都是死,那么我选择死在更大的地狱里。”

“好...”老爷子笑了,这是我懂事以来第一次见到他笑:“十几天前香港回归,广东的经济将会迎来一个喷发式暴涨。或许那边有属于你的际遇,也有可能成为你的墓地。两天前,我已经给你联系好在澄海的雨燕,过些天就去吧。”

“嗯...”

三天后,等脑袋上的伤口好了差不多,我离开了村子,手里攥着爷爷省吃俭用攒下给的十块钱和一张写着买妹妹那户人家地址的纸,带着老人这些年的教诲,我站在山顶看向下面的小山村,然后猛地转身离开。阿妹,等着我,等哥哥赚到钱就去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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