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在夏舒的脑海里盘旋过好几次，可她认为自己不方便问，如今她觉得自己再不问也许埋在心里的那一滴泪就要决堤了。

吴雪雁没有说话，电话那头静得让人发慌，夏舒的心也随着海浪一上一下的。

“我和他没有熬过去，做这一行其实挺难的。”这一次，吴雪雁的回答很淡然，多了一丝说不出的缥缈，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你呢，过的还好吗？”

这下轮到夏舒沉默了，她该说不好，还是很差？

她和阮江天生活在一起以后，生活上多了很多摩擦，李美丽的到来让本就冰冷的夜晚彻底变成了凉透的冰窟窿。

“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这貌似是最体面的回答。

没想到吴雪雁听了竟然笑了：“夏舒啊，婚姻可没那么简单，要面对的事情太多了。你要是没结婚，我就劝你千万别结婚，可你现在结了婚，我只好劝你该低头时就低头，你家阮江天可比我前夫好说话多了。”

夏舒叹了口气：“他就是个拧脾气，我都快被他气死了。”

吴雪雁难得听到夏舒发自内心的牢骚，笑得更加大声，但笑完以后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不用太担心，你们的关系还是牢固的。”

“嗯？”夏舒不解。

“过来人经验告诉你，有共同债务的夫妻反而不容易离婚，你坚持按揭买房是对的。”

又闲聊了几句公司的处理后吴雪雁就挂了电话，夏舒却在反复咀嚼这句话。

难道两个人之间真的只有捆绑住利益才能成为共同体吗，那么，夫妻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

一夜无眠，第二天夏舒睁着酸胀的眼睛勉强应付了李美丽阴阳怪气的话去上班了，而阮江天比她早半个小时就出门了，半个字都没有给她留。

“总部已经决定收回处罚书了，这次的事情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或多或少也让总部知道了你的存在，也算是好事。”孙沁沁面带微笑地将结果告诉夏舒。

也许是一夜没睡，也许是心太疲惫，夏舒的注意力并不是很集中，又或者说，洗脱冤屈的喜悦感早就被昨晚的寒冷冲淡了。

夏舒机械地反复感谢了孙沁沁，孙沁沁将一个表格递给她：“最近有一个试睡师培训计划，你看一下，有兴趣的话尽快填好给我。”

孙沁沁低头整理文件，本以为夏舒拿了表格就会离开，没想到她还站在那里。

“有什么问题？”

夏舒慢慢抬起眸子，语气平静，目光里却有火苗在跳跃：“这算是总部的补偿吗？”

孙沁沁皱了下眉，她完全能理解夏舒的不甘心。

飞来横祸，被一个完全没有资料背景的问题弄得一身泥，到头来冤屈是洗脱了，可是总部依然没有让夏舒继续接单，被扣发的奖金也没有说怎么处理，的确让人窝火。

可是如果因小失大，再将事情扩大化，对夏舒并没有任何好处。

“夏舒，我认为你是一个懂得取舍的人。这个培训只有L8级的试睡师才能参加，这里面的镀金价值远超你的奖金。”

夏舒心中冷笑，视线转向了百叶窗外的荣誉栏，眼中的火苗一点一点地熄灭。

她是普通员工，可不代表她能被这么欺负！

“孙经理，你为什么选择天堃而不是启雅？我猜启雅开过不少诱人的待遇，也请过很多猎头来说服你吧？”

孙沁沁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今天夏舒的妆比之前要厚不少，看得出来她没有休息好，但她的脊背依然挺得很直，就像一棵松树，抓着悬崖上的每一寸属于自己的养分。

“制度，相对公平。”夏舒收回视线看向孙沁沁。

“天堃一直以来都是惩罚分明，升级和福利待遇相对透明。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至少我想为天堃奋斗。这次的事有运气不好的成分，但更有总部处理不当的责任。总部一向重视公司口碑，怎么可能任由我的帖子发酵到这个地步？”

她扬了扬手里的表格：“这个不是补偿，是催命符。”

公司如果真的要培养她，可以增加她接单的酒店，可是上面却给了她招来话柄的培训，很快她就会被部门的同事孤立，最后就会被逼着离开，而公司还不用支付辞退金。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孙沁沁鲜红的唇角勾起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那你想要什么？你只是L4级的试睡师，这样的试睡师天堃没有一百个也有五十个，你凭什么认为总部会为了你改变已经下发的邮件？”

夏舒放下表格，将手机推到了孙沁沁的面前，里面是一份电子合同的草案，正是和她一起被推上舆论风潮的酒店。

“只是一家三星级酒店的长约，递到天堃总部，分量不过是一根头发……”

“孙经理，你和我都明白天堃正在错过一次打响号召力的反击战，”夏舒又调出了一个页面，“启雅之所以能够壮大是他们在两年前采用了一个商业策划，运营了舆论和流量，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开了第一个酒店，还才得到了政策上的优惠。”

“如果，我们天堃能够利用这次的舆论，将一个三星级酒店引流成四星级，甚至是五星级，那么还愁无法开拓海外的业务吗？”

外国人是很务实的，谁有流量能带来效益，就会和谁合作。

早些年天堃一家独大，几乎垄断了酒店的合作，可随着天堃业务的扩大，人员的流失和膨胀，很多策略都开始走下坡路。

启雅虽然规模比不上天堃，可是在国外却很吃香，一个自然是小公司的价格优势，另一个就是它有运营成功的案例。

而且启雅的内部管理虽然混乱不堪，可竞争压力也大，渐渐的也培养了一批有运营头脑的人，所以慢慢的，启雅渗透了天堃在海外的市场。

“打蛇打七分，你找的很准。”孙沁沁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她将表格收了起来，打开了另一个抽屉，“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她将一个文件夹递给夏舒，夏舒打开一看，里面是L4级试睡师的培训，另外还有一个准考证。

准备了大半年了，她终于可以考L5级的试睡师了！

夏舒有些激动，抬眸间却看到了孙沁沁眼里一闪而过的浅笑，她心中一凛。

刚才的表格不会是测试吧？这一份才是公司真正要给她的补偿……

“关于你的奖金和接单的事，我会重新和总部交涉，相信明天就可以给你答复，好好准备考试吧，我们部门正缺一个主管助理。”

夏舒捏紧了文件夹反问道：“我们部门还没有主管，总部要安排新的主管来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等吴雪雁回来，她还能做什么？

公司不会是打算架空吴雪雁吧？

“蒋芳和你，你觉得谁更合适？”孙沁沁表情淡然地扔了一个重磅炸弹。

夏舒忽然觉得这个房间的温度骤然升高了几度，令她的额头冒出了细小的汗珠，可她心中却越来越清明，属于她的竞争要来了！

“我会好好准备考试的。”声音和表情都很淡然，可夏舒眼睛里的火苗重新燃了起来。

“嗯。”孙沁沁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复又想到什么，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夏舒把手机给她。

她要求夏舒打开原来的几个页面，反复切换看了一会儿道：“我听说决定启雅壮大的运营方案是一个姓穆的人给的，你这次的事也是姓穆的挑起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