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命的人

水小春对于很多的人来说是个怪物,是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鬼,是催命符。

人们之所以这样看他只是因为他身上有鬼的特征,这个特征就是不畏惧死亡。鬼本就是死物,当然不用怕再死一次。

可到现在为止水小春还没有死过一次。

水小春的刀只杀一种人,一种在他眼里不算是人的人,那就是杀过人的人,凡是想要杀他的人没有哪个手上没有粘过血的。所以,想要杀死水小春的人都被水小春给杀死了。

水小春不喜欢杀人,可也不太希望有人惦记着想要杀他。

神鸽帮就在前面的一座山头上,远远地看着就像是一个土匪住的山寨。往山上走就只有前面的一条路,路面有一辆马车宽。

从山头传来隐隐约约的鸽子叫声,几只白色的鸽子从密林里飞出来,飞向北方。

鸽子同时出现上官琴的眼里,她望着天空,她希望她也能像鸽子那样,既可以飞翔,累了也有家归。

水小春看到一个人从不远处的密林里飘来,她披着黑色的斗篷,遮住了上半张脸,可水小春还是看见了那道疤,一道丑陋又会令人心痛的疤。

水小春道:“上回你走得太急,忘了告诉你,你的轻功很不错。”

她没有回应。

上官琴吃惊地问道:“你是谁?”

她还是没有回应。她来这里显然是不想回答问题的。

水小春喃喃道:“你来是要告诉什么事情的话就说吧。”

她说了一句没有任何感情,也不带丝毫情绪的话:“楼无鱼要比冯玲儿重要吗?”

这是很难的问题,水小春不想回答她,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水小春冷冷道:“冯玲儿呢?她在哪里?”

“你还没有回答我。”

“那我要说什么答案出来你才能回答我呢?”

“说冯玲儿比楼无鱼重要就行。”

水小春笑了:“交易很公平,那个楼无鱼当然没有冯玲儿重要了。”

她的声音很低,很冷,有种天生的距离感:“冯玲儿就在七安城。”

水小春心里默念:“七安城……香玉楼!”水小春脸上的神色焕然一新,精神一震,仿佛所有的劳苦和疲倦都在瞬间消失了。

她也在瞬间消失了。

上官琴仰望四顾,道:“水大哥,我怎么觉得这个人的轻功要比杨婷婷的还要高些。”

水小春淡淡道:“的确如此,她的轻功恐怕连我都比不上。”

上官琴眼睛里发出了光:“那要是和楼大哥比呢?”

水小春笑道:“没有人能和你楼大哥比轻功,没有人能。”

上官琴道:“就连原铁枫也不能?”

水小春道:“不能,原铁的轻功虽好,身法也很奇特,但我看的出来,原铁枫的轻功是依靠他深厚的内力,如果楼无鱼和原铁枫比轻功,半个时辰之内原铁枫的内力就会只剩不到两成。”

上官琴道:“所以原铁枫只是内力深厚,轻功并不高明。”

水小春道:“但他的剑法一定很高明。”

上官琴道:“你又没有见过他用剑,你怎么会知道?”

水小春道:“原铁枫是我见过的内力最深厚之人,他的剑法在四十面前就已经排在前三,照着现在的江湖来看,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即使他有那么几个对手,那些人也不可能杀得死他。”

没有人杀得了的人,他当之无愧是没有敌人的。谁又能配得上做他的敌人?

上官琴道:“而且在他手里还有神秘莫测的火月阁。”

水小春笑道:“琴儿,你知道火月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吗?”

上官琴摇头道:“水大哥,这个你又何必问我?”

水小春道:“因为我也不知道,想让你猜一猜。”

上官琴淡淡道:“我猜不到,就连火月阁我都是第一次听说,怎么猜呢?”

水小春叹息道:“是啊,在此之前我和你楼大哥都以为这是江湖传说,没想到现在是成真的了。”

上官琴道:“传说是怎么样的?”

水小春道:“就是因为连传说的都很少,我们才认为火月阁根本是不存在的。”

上官琴道:“很少?那都有那些?”

水小春道:“只是说火月阁的人杀人时会带着一张古怪的面具,穿黑袍,当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一个人面前时,他就死定了。”

上官琴动容道:“什么样子的面具?”

水小春道:“见过的人都死了。”

上官琴道:“那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呢?”

水小春笑道:“所以说我们认为火月阁不仅是传言,还是神话故事一样的传言,不仅不可信,还觉得很荒唐。”

上官琴道:“那么现在就好像我们就好像看到了神一样?”

水小春喃喃道:“嗯,不过是要人命的神!”

“这样的神还是不要见的为好。”上官琴接着道:“那我们还去不去神鸽帮?”

水小春笑道:“来都来了,去一次又何妨?”

上官琴道:“我看你是不怎么相信那个女人吧!”

水小春道:“你能相信她?”

上官琴道:“当然不能,不过要是神鸽帮的消息和她说的一致呢?”

水小春道:“那我们就去七安城。”

上坡路,浓荫蔽日,地面的光点斑驳,树影婆娑。路也越走越宽,前面右边有一座石砌的凉亭,像这般阴凉的地方本该是用不上凉亭的,可水小春和上官琴不仅还看到了凉亭,还看到了凉亭里坐着的人。在凉亭里待着最好的消遣莫过喝茶下棋。

两个人相对而作,都穿着素雅的烟云蝴蝶裙,头上都带着价值不菲的珠花银簪,这是两个打扮得很富贵的女人。

“你说是我输呢还是你输。”

“我也想问你。”

“我输了就把他给吃了。”

“你能吃得下去?”

“煮熟了就能吃!”

“他要是不让你煮呢?”

水小春原本以为这两个女人是在赌棋吃棋子,现在看来她们是在赌人命吃人肉。这里除了她们就只有他和上官琴了,她们能赌谁的命?吃谁的肉?

水小春苦笑道:“人肉是酸的,味道可不好。”

“不让我煮,我就让他比被煮还要难受!”

“有什么会比被煮还要难受?”

“有。”

水小春的话就好像是耳旁风,她们也没有看水小春一眼,连水小春这个人都好像是无形的风了。

上官琴拉了水小春一下,低声道:“这会不会是两个疯子?”

水小春冷笑道:“不是疯子,离疯子也不远了。”

“我的肉不仅是酸的,还有苦味,你还是不要吃我了。”这声音很奇怪,发出的地方也很奇怪。水小春一眼看过去,只看到左边女人的裙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如果裙底下有人也只能是个六七岁的孩童,可听刚才的声音很明显是个三四十岁的人。

一个肥而圆的屁股从裙底冒了出来,接着他跪着倒爬进了石桌底下,他站起来时也还在石桌底下,头顶刚好顶着石板!

上官琴失声道:“是个小孩子?”

水小春凝视着他,他绝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小孩子,小孩子可不敢钻倒女人的裙底下面,也不可能有那样的嗓音。

“你怎么不多玩玩?”

“再玩下去,我害怕二娘你要把我煮了吃了。”

“你还不乐意?”

“但我更乐意吃你的肉。”

“你吃的还不够多?”

上官琴听他这样说话是不会再觉得这是个小孩子了。

上官琴对水小春耳语:“水大哥,这人是个小矮子!”

水小春却忍不住笑了:“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矮的人。”水小春说话一点也不小声,而且说的还不是什么好话,至少听到的人不会高兴。

小矮子沉声道:“阁下是在嘲笑我?”他说着就转过了身,上官琴见到他的样子怔了怔,接着就想闭上眼睛了,她从来没有见到这么难看的人,难看的不像是一个人。他的头和脖子占了他身体的一半,额头高的出奇,鼻子又塌得厉害,一张可以塞进一个拳头的血盆大嘴,无论谁见到这样一个人,都会觉得他的相貌狰狞可怖。

水小春道:“嘲笑你,你想把我怎么样?”

小矮子怒视着水小春:“阁下认为我想怎么样?”

水小春道:“你们想要杀我。”

棋盘上没有再落子,两个女人也都站了起来,阴沉着脸,女人只要是有这种脸色,都不会太好看,就像是怨妇,和她们一比,水小春宁愿去看八十岁的老太婆。

被小矮子叫二娘的女人道:“他想杀你,我们只想借点你的钱。”

小矮子道:“不用借,在死人的身上拿钱不用还。”

水小春不说话,也不去看他们,这种时候他就等着,等着别人来杀他,然后再杀了别人。

另一个女人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上官琴道:“我劝你们也不要说话了。”

这是一句金玉良言。

小矮子道:“这小姑娘我可舍不得杀,你们说她的肉是什么味道的?”

上官琴恨恨地跺脚,道:“你们好自为之!”

小矮子看见了水小春腰畔的刀,他只看得见黑得发亮的刀柄,又看着水小春的脸,同样是一双漆黑得发亮的眸子。

小矮子冷笑一声,飞身向前,他们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刀,一把象牙刀柄的弯刀,刀和他的半只手一样长。他的人虽然矮小,可刀法之快也是少见,一时间向水小春攻出了六招,在这六招中水小春没有出刀,左闪右避,像是在躲闪顽童的打闹,也是在戏耍他。

小矮子的六招都是攻水小春的双腿,看样子是想把水小春的腿给斩断,好让水小春也变成一个和他一样的矮子。到了第七招小矮子突然掠地而起,直插水小春的咽喉。

两把刀,一闪而过的光芒!

一只丑陋的头颅随着刀光落地,滚下坡去了,只剩下一个像孩童一样的身子,小矮子和水小春距离很近,可是水小春的身上没有一点小矮子的血,只因为小矮子在落地后脑袋和身子才分开。

水小春出手精准而毒辣,对于想要他命的人他不会手下留情,在别人动了想要杀死他的心思后,那个人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死人。

两个女人还在凉亭里,她们笑了,她们怎么还能笑的出?

在死人面前水小春不会笑,上官琴更不会,他们都不喜欢看到死人,死了一个人有什么好的?值得开心?

上官琴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你们是神鸽帮的人?”

二娘道:“我来到这里来,自然是要去神鸽帮买消息。”

水小春道:“你们的银子没带够了,然后就想来打劫。”

二娘媚笑道:“说的那么难听做什么?我们都说了,是借。”

上官琴道:“你们可看到他的下场了?”

二娘道:“我们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到。”

上官琴道:“那你们还想做什么?”

二娘瞟了一眼水小春,腻声道:“我想做什么,就要看这位大爷同不同意了。”

水小春冷冷道:“你是想让我也加入你们,等有人来了就杀了他们再拿走他们身上的钱。”

二娘道:“不错,大爷是聪明人。”

水小春道:“这个人也是你们叫来的,他帮你们,你们就让他钻进你们的裤裆。”

二娘笑道:“大爷你还不愿意?”

水小春道:“你不觉得,你们两个没有那么漂亮吗?”

水小春不喜欢主动送来的女人,也不会帮别人做事,更何况这两个女人没有半分柔情,就像两根枯树枝一样。

二娘又看着上官琴,道:“大爷身边又这么一个美人,难怪看不上我们了,我们也不为难你,只是看你们的样子可不像是带着钱来的主,上了神鸽帮里去,怕不是为了消息。”

上官琴道:“这你还真想错了,我们就是要去拿消息的。”

另一个女人冷眼道:“你们不带钱,也能拿到消息?这个我们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上官琴冷冷道:“那你们呢,既然知道要银子才能买到消息,怎么不带够银子,又到这里来打劫?”

水小春道:“因为她们本就是干这种营生的。”

二娘动容道:“你认得我们?”

水小春道:“在关东道上近年来出现了两个女人横行霸道,一个叫做风二娘,另一个是钟三娘。”

风二娘道:“想不到我们的名头有这么响。”

钟三娘道:“那你是谁?”

上官琴道:“你们远在关外,不见得就会知道他是谁?”

风二娘冷笑道:“别是个无名之辈!”

上官琴道:“你们看到他的刀了?”

风二娘道:“看到了又怎么样,用刀的人有很多,能杀死那个鳖孙的人也有很多。”

上官琴道:“的确是。不过你们胆子果然大,关东道上打劫就算了,这条道可不比关东道。”

钟三娘冷冷道:“女人想要劫道,办法有很多。”

上官琴道:“那现在,你们就只有等生意上门了。”

风二娘道:“他是用刀的,恰好我们要找的人也用刀。”

上官琴动容道:“哦?那你们可以说说你们想要找谁,我们说不定会知道。”

风二娘道:“他叫周玄。”

上官琴道:“狂风刀,周玄,他不是也应该在关外吗?”

风二娘道:“他一年前就已经出关了。”

上官琴:“你可知道他出关是为了什么?”

钟三娘道:“为了找一个人。”

上官琴道:“谁?”

钟三娘道:“一个也用刀的人,他出关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人。”

上官琴道:“然后他想杀了这个人?”

钟三娘望向远处的密林,黯然道:“他是想这样做,只是他杀不了他的。”

上官琴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风二娘顿了顿,嗫嚅道:“天下第一快刀——水小春。”

上官琴张着嘴巴看着水小春,水小春面色不改,毫不在意似的。

微微上翘的嘴皮衬得他的脸傲慢而冷酷。

上官琴拧了下水小春的手臂,水小春才缓缓道:“正好,我也叫这个名字。”

风二娘和钟三娘相视之下悚然动容,像是老鼠看见了猫,风二娘道:“你就是水小春?”

上官琴道:“他是水小春,我们也不知道那个周玄在哪里,那么你们现在还是走人的好。”

风二娘激动道:“你骗人!”

上官琴淡淡道:“就算是我骗人,你们现在这里也是没用的。”

钟三娘恨恨道:“怎么就没用了?”

上官琴喃喃道:“我只是奉劝你们。听不听就由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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