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初开

过了半晌,一声“阿弥陀佛。”打破了僵局。

了情对着楼无鱼微微弯身,柔声道:“施主你今天救了他。”

楼无鱼笑道:“救人这种事做起来感觉挺好的。”

白衫男子死死地瞪着楼无鱼,厉声喝道:“把匕首还我!”

楼无鱼叹了口气,道:“你还想杀他?”

白衫男子道:“不管你事。”

楼无鱼道:“可是你的匕首在我手里,我可以还给你,我也可以在夺回来。”

白衫男子的脸色越发地苍白无力,眼神比雪花还要飘忽不定。他还站着,可脸上肌肉扭曲抽搐不停。

痛苦和愤怒。对生存的渴望,对爱的偏执。白衫男子就像是一只在猎人面前垂死挣扎的野兽!

楼无鱼不是猎人……

突然地,白衫男子撕吼着冲上前一步,楼无鱼两只手指点在他的天灵盖上。他往后仰,倒在了地上。

王丹音慢步走过来,面无表情,道:“你杀了他?”

楼无鱼道:“没有,他睡着了。”

王丹音冷笑,道:“你为什么不让他杀了他!”

王丹音激动的转向了情,握紧双手,用了她最大的声音说了一个字:“他”

了情转身对着梅花树,梅花树上还有几朵孤零零的梅花,花瓣萎缩,了情对着梅花吹了口气,吹掉了压着它们的雪花。

楼无鱼道:“我不出手,他也没办法做成你想要做的事,他自己也会丢掉性命的。”

王丹音道:“你想救他,可你为什么不愿意帮我。”

楼无鱼道:“我救下他,和我帮不帮你没有关系,再说了,我帮你了之后,又能怎么样?”

王丹音回眸一笑,道:“之后你可以一直在我身边。”

楼无鱼苦笑,道:“可我并不想在你身边,所以我也不会帮你。”

王丹音失声:“什么?”

楼无鱼道:“我不想呆在你身边,在你身边的男人应该都活不久。”楼无鱼侧目,看着躺在地上像一个死人的白衫男子。

王丹音笑道:“做什么都要付出点代价的,不是吗。”

楼无鱼道:“这个代价太大,我不想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王丹音媚笑,道:“为了姐姐也不行?”

楼无鱼道:“如果没有杀人这个条件的话,我说不定会愿意的。”

王丹音道:“那你为什么还要上来。”

楼无鱼道:“因为可以多看你几眼,还有想跟这里的毒虫玩一玩。”

了情沉声道:“施主,这里没有什么毒虫。”

楼无鱼笑道:“我现在知道了,这里的毒虫野草都你自己编出来的。”

了情道:“不错,不然我也在这上山住不了这么久。”

楼无鱼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犯戒了。”

了情道:“阿弥陀佛,施主也懂得佛法吗?”

楼无鱼道:“我不懂。”

了情道:“我骗了别人,但我没有骗自己。”

王丹音淡然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敢上你这雨台山了?”

了情道:“我本来是这样想的。”

王丹音道:“是你小瞧了我。”

了情道:“这些年这还是同原先一样,没有变过。”

王丹音笑道:“你是指我这张脸?”

了情道:“为了你这张脸……唉……”

了情失望转过头,道:“施主你还不下山去吗?”

楼无鱼笑道:“你提醒了我。”

楼无鱼拉起王丹音的手,把匕首给了她,笑道:“姐姐,如果等你到四十岁,你还这样年轻,我见到你就会吓得尿裤子。”

王丹音道:“你走了,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我了。”

楼无鱼道:“谁能说的准呢,说不定会再见的。”

王丹音道:“你舍得?”

楼无鱼道:“舍不得,再怎么舍不得我都要走。”

王丹音道:“这世间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你留下?”

楼无鱼笑道:“恐怕没有。”

王丹音情意绵绵地望着楼无鱼,道:“我若是不叫你杀人,你还肯留下吗?”

楼无鱼怔住,一脸严肃,王丹音的话的确让他心动了,可他说出的话他还没有收回过一次,只要收回过一次,那后面就会有无数次,无数次地背叛他自己!

楼无鱼情不自禁地抱住了王丹音,吻了一下她的耳朵。

楼无鱼走了。

了情走进竹棚里,道:“阿弥陀佛,施主现在也可以离开我这里了,从今往后你我不会再相见了。”

夜色凄凉,远处的村落里华灯初上,楼无看着月亮,手放在眼前,月光没有温度,他的心也像这月光一样。像漫天的繁星纷乱复杂。他想在脑子绘一副王丹音的画像,但又不敢,他想睡觉,可睡不着。他的心里有一个空洞,倒进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填不满。

空虚和寂寞实在太可怕。

楼无鱼开始吼叫,不停地吼叫。

他想用这种吼叫来让自己变累,累了就可以睡觉了。

睡着后什么都没有了。

突然地,一个倩影树林后掠到楼无鱼面前,笑道:“想不到春天还有到,就有叫春的了,蜀中的奇事还真是不少呀!”

楼无鱼苦笑道:“没错,奇事很多,大半夜的还可以看到一个同类,也真是奇怪。”

倩影道:“谁和你是同类?我可没有叫春!”

楼无鱼笑道:“我也没有叫春。所以你是我的同类。”

倩影道:“我是鬼,你也是鬼?”

楼无鱼笑道:“你是鬼,我当然也是鬼,我是公鬼,你是母鬼。”

倩影怒道:“谁是母鬼!”

楼无鱼道:“你自己说的。”

倩影的一脚飞踢过来,楼无鱼后退一步伸手抓住了她的脚,往上一提,“啪”的一声,倩影倒在地上,叫了声“啊”。

楼无鱼笑道:“我听说鬼是没有脚的,那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倩影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就是什么东西。”

楼无鱼道:“你不是说不是我同类吗,既然不是我得同类,我就先把你的皮给剥了,然后在生一堆火,找根木棍把你串起来,放到火上烤熟,我在拿壶酒来,吃你一口肉,再喝口酒,那滋味别提有多舒服了。”

倩影道:“你不敢!”

楼无鱼道:“怎么不敢?”

倩影道:“吃了我,你就在也见不到一个人!”

楼无鱼动容道:“哪个人?”

倩影冷笑。

楼无鱼道:“你不说我现在就剥了你的皮!”

说这楼无鱼的手就准备撕开她的裤脚。

倩影道:“你剥啊,有本事你就剥,你要是不剥,你就是公猪,公狗!”

楼无鱼苦笑:“你还真是不怕。”

倩影道:“我是个人,不会怕你这头猪!”

楼无鱼放下她的脚,蹲在她身旁道:“好。”

倩影欠起身,“啪”的一声,这次是楼无鱼的脸。

倩影道:“你无耻,刚才还对一个女人又抱又亲,现在又摸了我的脚!”

楼无鱼苦笑,喃喃道:“你都看到了,还跟着我干嘛?”

倩影道:“我跟着你?谁稀罕跟着你,回涪城就这一条路。”

楼无鱼道:“谁说我要回涪城?”

倩影道:“那你去哪?”

楼无鱼摇头。

倩影道:“一个人不知道自己去哪里,他就应该去阎罗殿。”

楼无鱼道:“可惜没有人来勾走我的魂魄。”

倩影道:“那是因为你的魂魄已经让别人给勾走了!”

楼无鱼道:“让你给勾走了?”

倩影道:“哼,就你的魂魄太肮脏,太臭了,我可没那个心情,也只有那个女魔头才有那么多的闲工夫。”

楼无鱼心里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故意对着倩影吼了两声,倩影捂住耳朵,等他吼完后,倩影厉声道:“你都要吵死人了!”

楼无鱼道:“原来你是个人。”

倩影道:“是人是鬼都和你没有关系。”

楼无鱼发觉自己的心里惆怅难消,他觉得自己很可怜,可悲。

倩影道:“被女魔头迷住的男人都会死得很惨。”

楼无鱼道:“那被你迷住的男人呢?”

倩影笑道:“他们都活得很好,很健康。”

楼无鱼道:“你身上可有酒?”

倩影道:“有我也不会给你!”

楼无鱼道:“为什么?”

倩影道:“别说你我素不相识,光凭你刚才欺负我,我就不会给你!”

楼无鱼苦笑,道:“你好像也打了我一耳光。”

倩影道:“我不该打你?”

楼无鱼道:“该。”

倩影道:“好,真是个孩子,你还有救。”

楼无鱼道:“我只怕是比你大几岁。”

倩影道:“我有四十多岁了,你信不信?”

楼无鱼道:“很难信。”

倩影道:“你还不算傻。”

一个羊皮酒袋砸在楼无鱼怀里,酒袋还是满的,楼无鱼打开后仰头一直喝。

倩影道:“喝多了酒在睡上一觉,你可别被这里的野狼给叼走了。”

倩影说完后,酒袋也瘪了。

楼无鱼长出一口气,道:“你要走了?”

倩影笑道:“这里的狼我可惹不起,还是让他们来吃你吧,我还要多活几年。”

楼无鱼睡下了。

他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倩影还在,就在他身边躺着。

她把手枕在脑后,她的发丝乌黑,有几根还在楼无鱼嘴边。

倩影道:“你很奇怪?”

楼无鱼道:“没有。”

倩影道:“你知道我不会走?”

楼无鱼道:“不知道。”

倩影道:“那你为什么不觉得奇怪?”

楼无鱼道:“因为你是善良的,善良的人本该做这样的事。”

倩影道:“你怎么知道我善良。”

楼无鱼道:“因为你给了我酒。”

倩影道:“你就没想过那是毒酒?”

楼无鱼道:“我不会喝毒酒。”

倩影笑道:“那么我这个善良的人,如果现在没有在这里呢。”

楼无鱼道:“可是你现在不就在这里吗?”

倩影悠然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你的恭维。”

楼无鱼讪讪道:“我可没有恭维你。”

倩影道:“是不是所有的鱼儿都像你这样油嘴滑舌?”

楼无鱼道:“鱼儿可不会说话的。”

倩影道:“可你就会说。”

楼无鱼道:“你为什么要偷看别人。”

倩影道:“那你可知道,我躲在哪里偷看?”

楼无鱼道:“竹棚后面。”

倩影道:“那你为什么不给别人说。”

楼无鱼道:“我为何要说?”

倩影道:“因为我是来杀人的。”

楼无鱼道:“我知道,你要杀了情,”

倩影道:“你错了,我要杀了那女魔头。”

楼无鱼冷冷道:“你不是想要杀她的,你的杀气没有对着她。”

倩影叹了口气,道:“不管我要杀谁,我现在是谁也没有杀成。”

楼无鱼道:“你以为他们就不知道你在那里吗?”

倩影道:“我以为只有你知道。”

楼无鱼道:“你为什么要杀人?”

倩影道:“因为我爹要我来杀人。”

楼无鱼道:“你爹是谁?”

倩影道:“说出来怕吓着你。”

楼无鱼道:“一个名字而已,吓不到我。”

倩影道:“他是天海山庄庄主,云南峰,当世的天下第一剑客。”

她原本以为楼无鱼听到这个名字后会大吓一跳,没想到楼无鱼只是哈了口气:“哦,云南峰,那你呢?”

倩影皱眉,道:“我是他的三女儿,云红烟。”

楼无鱼嘴角挂上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道:“很美的名字。”

倩影云红烟笑道:“有我的人美吗?”

楼无鱼这才想去看看这女子的容貌,她长的和她的名字一样美,只是没有王丹音那样的风情和韵味;也没有隐藏在那风情和韵味下的危险,她就如同云烟,清新脱尘,也有漂浮于空的高傲。

楼无鱼道:“你也很美。”

云红烟道:“你为什么不帮女魔头,那样你岂不是每日都可以和她在一起?”

楼无鱼道:“为什么要和她每日在一起?”

云红烟道:“你不喜欢她?”

楼无鱼道:“喜欢,可是我也喜欢吃肉。”

云红烟笑道:“吃肉和喜欢和她在一起有什么关系?”

楼无鱼道:“吃肉吃着吃着就会不想吃了,她也一样,说不定哪天我就不喜欢她了,到时候我想走都走不了了。”

云红烟道:“你就这样薄情寡义?”

楼无鱼道:“嗯,我不是个好人。”

云红烟忽然笑道:“你现在心里还想着她对吗?”

楼无鱼没有回答,不回答也就是默认了,他害怕自己说出自己还想着她后,心里的那个空洞也就要多等一些时间才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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