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鞭 断剑

楼无鱼手里牢牢地握着云红烈的黑鞭,云红烈脸上没有吃惊的表情,似乎是早就料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

——楼无鱼的身法之快名扬天下,久在江湖行走的人谁会不知道?

小秋这时楞在那里,完全怔住,像是个石头雕刻的人,原本发亮的瞳孔也失去了色彩,因深远的恐惧而收缩。——她仿佛看到的是水小春的冷酷的的“刀尖”,楼无鱼握住“刀尖”的手在流血!

云红烈嘴角一撇。

阴冷的气息从她冷酷的嘴角散发而出。

她虽然没有皱眉,可鼻梁眼角却细纹横生。

云红烈的脸现在就像是霜冻过后的茄子皮。

可她还是勉强笑笑,道:“没想到,楼公子为了这样一个小贱人与我为敌。”

楼无鱼苦笑道:“若是小秋她用这样致命的狠招,用在云姑娘身上在下也会这样做。”

水小秋现在没有去听她们说什么,她楞在那里,只看到了水小春的刀,冷酷的刀尖,而楼无鱼握着“刀尖”的手在流血!

云红烈道:“公子为她,她只有一人,我云红烈是天海山庄二小姐,我有的是武林天下第一的整个山庄,公子为一人,得罪成百上千人,这样,公子你不觉得亏了?”

楼无鱼笑道:“要是我不得罪姑娘,我就会得罪一个我惹不起,不敢惹的人。”

云红烈大笑几声,笑的很愚蠢。

——一个要是站在高峰上,歧视这山下的人岂不无情?只晓得俯视山下,殊不知在背后的一座高峰还有一人,岂不愚蠢?岂不可笑?若是对其他高峰上的人视而不见,岂不是无耻?

楼无鱼道:“姑娘为何发笑。”

云红烈道:“这小贱人长得倒是有些姿色,公子请恕我孤陋寡闻了,在她背后能有谁,让公子都得罪不起?”

楼无鱼笑道:“是一个用刀的人,他叫水小春。”

云红烈怔住。

听到水小春这个名字她就想起那场风雪,还有云南峰身上的两道疤。

虽说云南峰身上的刀疤,不止是水小春给留下的那两道,但那却是云南峰成为“天下第一剑客”而来唯一被同一个人伤了的两刀,并且那个人到现在还活着。

楼无鱼柔声道:“姑娘以为在下得罪的起水小春吗?”

云红烈使劲的笑,她的笑古怪而勉强,只是把脸上的肌肉努力做出了笑容的样子。

云红烈道:“公子会因为这个小贱人得罪水小春,那她是谁?”

楼无鱼笑道:“姑娘你还是先把鞭子放下吧,否则我要是没力气了也就不能和你说她是谁了。”

云红烈最后用了最后的一点力气,做最后一次努力,可鞭子还是在楼无鱼手里,一动也不动。

“公子这下可以说了吧。”

云红烈收起剑势后,水小秋往后倒退了两步,楼无鱼及时拉住她,才让她没有倒下去。

楼无道:“她也姓水,叫水小秋。”

云红烈又怔了怔,不过马上又大笑着说:“没想到楼公子会让我当着你的面,骂你好朋友的妹妹小贱人,看来你和水小春的关系不像传闻那好。”

水小秋站到楼无身后,大吼道:“你个丑婆娘,你个臭婆娘,没人要的丑婆娘,连猪都不要的臭婆娘……”

水小秋本还想继续骂些更加难听的话来,但看到楼无鱼脸上有些厌烦了,也就停口罢休了。

但她心里知道又骂了云红烈多少话。

她也知道云红烈也没停过在心里骂她。

楼无道:“小秋和姑娘的吵嘴,各自身上可有少了一块肉?”

云红烈道:“没有。”

楼无道:“既然没有受到伤害,那我为什么不好好地观赏你们呢,女孩子之间的吵闹,在下觉得是很有趣的。”

云红烈道:“有趣。”

楼无道:“是,很有趣。”

云红烈笑道:“楼公子果然不同凡响,非常人可比。”

楼无鱼笑道:“多谢。”

云红烈道:“你谢我?”

楼无鱼道:“是。”

云红烈一阵大笑,道:“你谢我,你居然谢我,我不过是说你比水小春那个杂种还要更像个杂种而已。”

楼无鱼怔住,可没有生气,只是他没想到他所想的不同凡响和云红烈说的竟然会完全相反。

“你才是杂种,你全家都是杂种。”水小秋把话憋在心里,他明白这话一说出来,少不了要给楼无鱼添上不必要的麻烦。

又是一阵大风,卷起的沙尘足有一丈高。

佩剑男子突然一跃而起,落到草棚上。

佩剑男子道:“在下借用贵地,避避沙子。”

楼无鱼道:“阁下是在对谁说话?”

佩剑男子看着楼无鱼,目如星光,坚毅果敢。

“对这位姑娘说。”

楼无鱼道:“哪位姑娘?”

佩剑男子用手指了云红烈一下,道:“是她。”

楼无鱼笑道:“这个是自然,这个茶铺是天海山庄的产业,自然是向云姑娘借了。”

佩剑男子道:“明知故问的人都很讨厌。”

“哦,……”

楼无鱼没来得及把话说出口,佩剑男子又指了云红烈一下。

“我不仅仅要借用这个草棚,我还要借她的脑袋。”

这下楼无鱼和水小秋都怔住了。

云红烈眼睛里像是要从容赴死,又像是要奋力一搏,她握住软鞭的手不停地颤抖。

佩剑男子拔出了剑,他拔剑的速度很慢,以至于别人能看清楚他的剑,以及剑的气势和力量,这也是内家剑法的精髓所在:让敌人恐惧,在恐惧中慌乱,乱其神智后,就能以静制动,以后制先。

急促的气息!

颤抖的手!

云红烈用了刚才那一招直取佩剑男子的咽喉,可速度却比刚才慢了许多。

剑光闪动,鞭子在佩剑男子的眼前被斩断,楼无鱼也看清了他的剑法:招式简单有效,力量精确无误,规规矩矩,他不想多花一分的力气。

这时候水小秋也惊了一跳,她不禁为云红烈捏了把冷汗。

她虽然不喜欢云红烈,但是也不想看到她就这样死在别人手里。

她骂人的话语和她的同情心一样多。

云红烈的鞭子只剩下一把剑的长度……忽然她的目光和脸上的表情突转,她那一双杏眼里像是在说:“你上当了。”

断鞭成了一把剑,云红烈忽又改换剑招,她的速度在一瞬间提升的何止三倍。

佩剑男子握手的剑依旧平稳有力……只是一刹那间,楼无鱼闪到云红烈面前,抓住了她用鞭的手,搂住她的腰,她的身子便动弹不得。

云红烈怎么会想到楼无鱼会来阻碍自己,不仅她没想到,佩剑男子也没想到,在这样云红烈那样速度下楼无鱼居然能出现在她的面前,还把她彻底给制住了,令他更难以想像的是楼无鱼的胆量,在这种生死对决的时候,他弹指间便可以要了他的命。

但他没有要了楼无鱼的命,他像是看到一个奇迹,所有的剑势在楼无鱼出现时就荡然无存了。

失去了剑势的一招,是没有力量杀死楼无鱼的。

云红烈本想破口大骂,但楼无鱼对她笑了,很单纯的笑,像棉花一样的笑,她再大的怒气在这团洁净的棉花上得不到任何反应。

云红烈挣扎着,道:“楼无鱼你就是个流氓,你快放开我。”

楼无鱼放开了她,不管这个要求是不是他喜欢的女人提出的,他都会照做不误的。

佩剑男子收回剑,冷冷道:“今天你的运气很好。”

云红烈道:“我得运气好?”

佩剑男子道:“不错。”

“如果不是这个流氓,现在你就死了。”云红烈说流氓时指着楼无鱼。

佩剑男子道:“他救了你你却不知道,真是个笨女人。”

云红烈笑道:“可笑,你再来啊,看看能不能杀得了我。”

佩剑男子道:“我不能。”

云红烈道:“知道就好。”

佩剑男子道:“我不能杀你,是因为没人可以在他面前杀人。”

他指的当然是楼无鱼。

云红烈没有否认,不过转身就用力踢了楼无鱼一脚,踢在小腿上。

楼无鱼没有一点反应,好像踢中的是别人的小腿。

水小秋在一旁双手叉腰,道:“大姐,你也太歹毒了,我原来只认为你又丑又老脾气还不好,现在发现你还是个没良心的,你简直就是坏到了极点!谁要是做了你丈夫肯定定会被活活气死!”

楼无鱼柔声道:在下的这位妹妹一向口是心非,云姑娘别介意。”

云红烈冷笑道:“那你呢,你是不是也是口是心非,面上对我恭恭敬敬,心里是想着要怎么杀了我是吗?”

楼无鱼苦笑道:“在下没有杀过人。”

云红烈道:“没有杀过人,不代表背地里没杀过,很多人,别人知道他杀的人数还没有别人不知道的一半多。”

楼无鱼道:“我就知道一个人。”

云红烈道:“是谁?”

楼无鱼笑道:“是令尊。”

佩剑男子悠然道:“不错,那家伙是个王八蛋,他的那把剑不知杀过多少不知名的人。”

云红烈笑道:“对,可是有些人却偏偏是王八蛋的种!”

佩剑男子大声道:“我不是!”

水小秋大喜,道:“原来,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弟弟,弟弟和姐姐自相残杀……好玩,好玩。”

楼无鱼道:“听说云庄主只有一子,不过不是飘然仙子所生,这个孩子自小被送到武当派。刚才看公子的剑法想必师承应该是“一剑断红尘”木鹤子道长。”

佩剑男子道:“是。”

云红烈冷冷道:“木鹤子又如何,他能胜过你口中的王八蛋吗?”

佩剑男子道:“他老人家不能,我能!”

楼无鱼道:“你们这样,令尊不会高兴的。”

云红烈道:“管你什么事?”

楼无鱼道:“不管我什么事。”

佩剑男子道:“公子以为我比那王八蛋如何?”

楼无道苦笑道:“在下,不知道。”

佩剑男子道:“那公子呢,你比起那王八蛋又如何?”

楼无鱼苦笑道:“在下还是不知道,公子别再问我这样的问题了。”

云红烈用断鞭指着佩剑男子的鼻子,道:“你在骂一声,我就撕烂你的嘴!”

佩剑男子道:“你可以试试。”

楼无鱼向水小秋使了个眼色。

水小秋点点头。

两人从沙尘上飞掠而去,至七丈开外。

“公子留步。”

佩剑男子在楼无鱼身后一声大喝道。

楼无鱼为了让水小秋跟着她轻功施展的并不快,而且身形还在水小秋后半步,佩剑男子拔剑追赶,转眼间剑锋已至楼无鱼的后背,他的这一剑并不是刚才所用的内家剑法,剑法走势有七八分和云红烈刚才所用的一样。

楼无鱼也没想到,这男子不过二十岁出头,剑法竟然能内外兼修。

他这一剑的速度不是云红烈能比的。

楼无鱼回转身来,手指弹在剑尖。

“叮咚”

肉指和钢剑的碰撞声尖锐刺耳。

佩剑男子看到楼无鱼这样一弹,剑势居然走偏,带动自己身体的重心下沉,他落地后在沙尘中望了一眼剑尖。

剑尖现在没有了,楼无鱼的指力将自己的剑尖弹断?他觉得不可思议,但他不得不相信。

“不但没人能在他面前杀人,也没有人能杀了他,可是他为何离开,难道是想让我杀了她?”

佩剑男子反应过来时,哪里还有云红烈的踪影。

店铺里只有小伙子站在沙尘中神色惶恐地瑟瑟发抖。

佩剑男子冷笑几声,道:“好你个楼无鱼。”

一颗苍翠欲滴的大树。

老树。

很老,老得连它的树枝都有水小秋的腰粗。

水小秋躺在树枝上,手指张开着放在眼前,树叶如华盖,烈阳不至,只有几缕光线投过树叶的缝隙。

楼无鱼最是享受这种时光。

美人在旁,温情脉脉,安宁而祥和。

水小秋嫣然笑着,道:“楼大哥就这样放下那大姐不管,你忍心吗?”

楼无鱼笑道:“小秋,你认为云红烈是个笨蛋?”

水小秋道:“她虽然可恶,人又坏,又丑,又老,可是还不至于那么笨。”

楼无道:“对了,她既然不笨的话,看到有机会逃命她怎么会不走。”

水小秋笑道:“原来楼大哥你还是在为别人着想,可你怎么会知道那个人就会追上你?”

楼无鱼道:“我其实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心里一定很想知道我的武功怎么样,所以我就赌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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