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剑

寂静的夜,没有风。

酒楼外黑影瞳瞳,水小秋和上官琴看似还在昏睡。

六个人,六把长剑,剑长三尺二分,剑刃薄而细,六人劲装蒙面,自窗而入,小步逼近。

……

水小秋睡得很浅,六个人的轻功并不高明,是下三流的功夫。水小秋听到了脚步声,忽然睡眼惺忪的起身,揉揉眼睛,在六人身上虚晃一眼,又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切。

水小秋眼角瞟着六柄薄而锋利的剑,剑锋上寒光闪耀。她的眼神轻蔑而讥消,就像是在嫌弃一推废铜烂铁一样。

他们的剑,比不得水小春的刀。

水小春告诉过她,用这种剑的人杀不死她。

她也相信自己不会被这种剑杀死,因为他们还不配。

水小春也说过,这些人根本不配用剑。

水小秋双手叉腰,冷笑道:“六个人的剑杀两个人,你们不觉得丢人?”

一人向其余五人使了个眼色,六人同时点头,又同时左脚后退半步,剑锋后转,使眼色那人道:“我们没有什么人可丢。”

水小秋冷冷道:“哼,那是自然,你们只是见不得光的小鬼。”

六人对望一眼,举起剑锋,围转于桌子周边,像是猎人围着野兽,他们似乎是在等待最佳的出手时机。

忽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这时六人马上齐投惊惶的目光于门口。

是一个身身穿红衣绸缎粗壮男人,他的腰畔有一柄剑,长剑,红色的剑鞘,红色的剑柄,红色的剑穗。他披散着一头乱发,倒真像是个孤魂野鬼野鬼一般。

“你是谁,要来管我们的闲事?”说出话时,六人的脚步已经停住了,剑锋直指红衣男子。

红衣男子低声道:“你们要杀人,可我要杀你们。”

六人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大笑起来,盯着红衣男子的剑,道:“你的剑虽然好看,不过用这样剑的人多半不中用,我看你也是那多半里的人。”

话语间,红衣男子的剑已出鞘,剑光随着他的人影在六人眼前一闪而过。

六人的瞳孔几乎在同一刻收缩,眼神暗淡,最后完全没有了神采。他们的身体像墙似的倒了下去。

红衣男子水小秋面前收回了剑。

六人已经倒下,他杀六个人只用了一剑,六人的咽喉眨眼间多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

六个人,六柄剑。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出手就死了。

死的很快。红衣男子的剑比他的人要好看。他的剑比他的面貌还要可怖。

像他这样的人,江湖上没有几个。

水小秋也明白这道理,可她不害怕。因为她知道用剑的人剑一回到鞘中就表示他想做的事已经了结了。她一字一字地道:“杀的人多了,会下地狱你不怕吗?”

红衣男子淡淡道:“可是他们比我先下地狱,我活得比他们久,你也比他们活得久。”

水小秋一笑道:“我不会比他们先下地狱,就算是没有你,我今天也不会下地狱。”

红衣男子没等水小秋说完,转身离去。红色的背影和红色的剑,隐没进了黑暗,仿佛只有黑暗才能接纳这个人和他的剑。

上官琴睁开眼后就摸着头,她的头很疼。她没有听到刚才的声音,醒后也没看到尸体。

等到水小秋提醒她才晃眼间看到尸体。

还没等她叫出来,门外又生动静。

她们做好了打架的准备。她们只会打架,不会杀人。

没想到走进来的人却是原铁枫。

她们不认识原铁枫,也不知道他是这家酒楼的老板。

上官琴问了句:“你是谁?”

她没有等到回答,就看到了原铁枫身后的楼无鱼和水小春。

原铁枫看着地上的尸体,淡然道:“今天夜里棺材铺生意很好,可我这就酒楼就……”

楼无鱼作了一揖,道:“实在是在下的错。”

原铁枫道:“你的错?”

楼无鱼苦笑道:“是,是我的错。”

原铁枫道:“好吧,你们明日可启程去神鸽帮,我看你们一路上棺材还会买不少的。”

水小春查看尸体,他们的虎口长满了死茧,水小春叹口气道:“他们都是用剑的好手。”

原铁枫道:“十个好手,也抵不过一个高手。”

水小春动容道:“这个高手是谁?”

原铁枫一字一字道:“桃花剑,萧桃花。”

楼无鱼动容道:“我听说他在三年前死在云南峰的剑下”

原铁枫看了看楼无鱼,眼角有些轻蔑讥消之意。

水小春道目光一闪,道:“他没有死,是被前辈所救?”

原铁枫淡淡道:“你不是也被阳儿救过吗?”

水小春有些不好意思,只有搔了搔头,躲避原铁枫的目光。

次日,日上三竿。

山路,森林,草地。

四人鲜衣而行,神采飞扬。

他们走的并不快,神情悠闲,自由自在,像是在野外踏青郊游。

水小春脸上也露出的笑容,他脸上的伤疤和笑容挤在一起,伤疤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上官琴在路边摘了朵野花,手指不停地转动着,一直仰着脸,满脸堆笑,她笑得无忧无虑,开心极了。

她的笑也和花一样,不是所有漂亮女人的笑都像花朵一样,有的女人长的好看,可笑起来还不如哭得好看。

水小秋轻轻弹了一下上官琴的额头,笑道:“琴儿笑得这样开心,是因为楼大哥的亲没有娶成?”

上官琴道:“当然了,难道秋姐姐你希望看到楼大哥和那个杨婷婷成亲?”

水小秋道:“当然不希望了,我啊,只希望我们的琴儿早日和楼大哥完婚,早生贵子!”

水小秋笑得弯下了腰,上官琴的脸也红透了,像是成熟的果子,诱发着可口的香甜。

上官琴把野花丢到水小秋的身上,道:“秋姐姐你可真坏,净会说瞎话。”

楼无鱼看到水小春笑了,自己也笑了。

“小水,你现在很高兴?”楼无鱼道。

水小春道:“我不知道,但我就是想笑。你不是说过吗,多笑笑,运气也会好一点。我也想有你这样的好运气。”

楼无鱼苦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认为我得运气好。”

水小春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我,不看看你那些其他朋友,你有这么多朋友,你能说运气不好吗?”

楼无鱼只有苦笑了,他无法辩驳。

水小春道:“我知道,你的麻烦就和你的朋友一样多,我就给你带了不少麻烦。”

楼无道:“如果没有你和朋友们的麻烦,那我活着可就没多大的乐趣了。”

水小春道:“可是你不喜欢麻烦。”

楼无鱼笑道:“但是我喜欢我的每一个朋友,能和朋友一起,麻烦就不见得会有多麻烦了。”

河流,山中总会有河流。

河流小,流水清澈而平缓,上官琴和水小秋的脚伸进水里,踩到光滑圆润的石子时,她们感受到了最温和的舒适,她们热爱这种感觉,想要把整个身子都沉进去。

上官琴不好意思开口,掐了下水小秋的手臂,她们交换了眼神,心领神会。

水小秋道:“水小春,我们要在水里玩会,你们走到前面去!”

楼无鱼笑道:“好,我们这就走,不过你们也得小心这里会有鬼的。”

水小秋嫣然道:“我们可不怕鬼,鬼来了我们就打他。”

水小春道:“你说的是什么鬼,大白天怎么会有鬼。”

楼无鱼笑道:“是水鬼,水里的鬼是不会怕太阳的。”

他们顺着河流往前走了半里地。

楼无鱼道:“小水,你有多少天没洗澡了?”

水小春撩起胸口衣领,往里嗅了嗅,笑道:“没多久,一个多月。”

楼无鱼诡笑道:“你就不想洗洗?”

水小春开始脱衣服,把刀交给了楼无鱼。

水小春道:“如果不是和琴儿走再一起怕她闻着难受,我还要再等一个月才会下水里。”

楼无鱼道:“是,这也是小秋不待见你,讨厌你的原因,和女孩子走在一起,你可会别熏着别人。”

噗通的一声。

水小春赤裸着身子到了水里,对楼无鱼招手道:“水里很凉快啊,你怎么还不脱衣服。”

楼无鱼道:“我怕有鬼。”

水小春大笑道:“楼无鱼,你也会怕鬼?哈哈,这么浅的水里,是不会有鬼的。”

楼无鱼高声道:“我没说我怕水鬼,我怕的是女鬼,白天在岸上的女鬼。”

水小春道:“那么这个女鬼也一定是你引来的。”

楼无鱼坐到岸边,道:“就算是我引来的,她现在也只会看到你光着身子在河里洗澡。”

水小春笑道:“我一个大男人可不怕被女人看。”

……

草长莺飞,大地一片姹紫嫣红。

好风光,好风景。

可这份美丽之下却有一股冰冷的杀气袭来。

忽然,楼无鱼后背有一阵尖锐的声音响起,犹如细雨般密集,毒蛇吐信般冷酷无情。

水小春瞪大眼睛,他再看到楼无鱼时,楼无鱼凌空掠上他的头顶,楼无鱼拔出了他的刀。

水小春的刀在楼无鱼手里,几十玫飞针打在刀上,落在河里,飞针是瞬间发出的,楼无鱼从发现到格挡,回到岸边,也是瞬间,这一切水小春一眼就看完了。

刀在楼无鱼手中,没有多余的修饰,单纯而简单。

女鬼是致命的,可怕的。

楼无鱼不怕鬼。更何况,这不是鬼,而是人,女人,和杨婷婷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只不过,没有再穿那样华贵的衣衫,只是一条颜色素雅,质地粗糙的青衫。他褪去了所有装饰和脂粉,打扮的像一个乡下姑娘,朴素无华。

她的脚埋进了绿草里,脸色惨白,微微颔首,手掌相叠,放在腰间。

她的眼神不再那样妩媚灵动,她的形象也不会像一个会挑逗男人,在男人面前搔首弄姿的女人。

她显得清雅脱俗,诱人深思。

她没有向前走动一步,甚至没有正眼瞧过楼无鱼。

楼无鱼看着她的眼睛,她的一对丹凤眼里是绝望,可是一丝余光里面还有些庆幸和愤怒。

楼无鱼知道她的绝望与愤怒,可她的庆幸到底是什么,他实在是弄不明白。

楼无鱼只是在想:“女孩子变化起来要比男人容易的太多,太快,也太大了。”

楼无鱼望着她,心里有些失落,有些惆怅,他沉声道:“你是来找我报仇?”

她摇摇头。

楼无鱼道:“那你来干什么,总不会也是要来嫁给我吧。”

“我不想嫁给你,也不想杀你。”

楼无鱼不会信,刚才得那些针让他不会信她说的任何话。

“杨婷婷死了,我们没杀她。”

水小春在水里完全不加遮掩,就和自己穿上衣服说话时一个样。

“我知道,可杨婷婷还没有死。”

“哦,她会起死回生?”楼无鱼道。

她摇摇头,道:“我就是杨婷婷,我还没有死。”

“我明白了。”楼无鱼道。“所以,你来是做什么。”

杨婷婷道:“我想做的,已经做了。”

水小春皱眉道:“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她走了。身形展开时按着手臂,留了一点忍住疼痛呻吟,之后是句话:“七月十五,香玉楼。”

楼无鱼本想留住她,他想到她走了,这也可能最后一次在见到她了。

他想起了杨婷婷的尸体,他没有杀她,可她还是因为他而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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