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琴拿出一条丝巾，给水小春擦汗，烈日炎炎，没有一丝的风，尸体的腐臭气味让她们胃里泛恶心，想要呕吐。

上官琴的手帕被水小春的汗水打湿了，湿得就像是一条洗脸的毛巾。

上官琴道：“水大哥，你休息会吧，等会再拉好了，反正她们……”上官琴弯腰一直干呕，水小秋一只手用力地捂住嘴巴，另一只手拍着上官琴的背：“好在，我们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不然可就难受了。”

楼无鱼轻抚上官琴的脸颊，帮她把一缕头发挽到耳后，道：“你们是第一次闻到这味道，才有这么大的反应，以后习惯就好了。”

上官琴道：“这种味道简直是人间最让人难受的。”

楼无鱼心像是沉入了冰湖：“四个原本活色生香的女人现在成了散发恶臭的尸体，她们活着时的香味也无法带到她们的尸体上。”

他们走了半个时辰，到了一片荒地，地里野草茂盛。空中雄鹰盘旋。水小秋用脚踩踩地面，地面坚硬，水分流失。“这样的土可不好挖，太硬了，我们连锄头都没有，这四周没有人烟，我们怎么办。”上官琴道：“要不火化吧。”

“小水？”楼无鱼道。

水小春点了一下头。

野草漫天飞舞，火光和烈阳温度交加在一起任谁也受不了，即使受得了谁又会去主动承受呢？是水小春，他在一片火光中仿佛被吞噬了一样，水小秋和上官琴几次想要去拉回他，可楼无鱼拉住了他们。

“你们别去，火太大了。”楼无鱼道。

水小秋泪眼汪汪，泣声道：“楼大哥，这样我哥他会烤伤的。”

楼无鱼柔声道：“只有这火才能让他的心冷静下来。这点火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小秋，你放心吧，他如果有事，我就让火把我烧成灰。”

水小秋和上官琴趴在楼无鱼的肩头，她们害怕，不忍心看到被火光围绕着的水小春。

水小春用着大火焚烧自己的心，以毒攻毒。眼前的晕眩让他在恍惚中看到冯玲儿，她正从大火里漫步走来，带着优雅的笑。笑得迷人，笑得令他心碎。 水小春的脸被火光炙烤的通红，大火蔓延了整片荒地，给四个女子陪葬的，只有野草。

水小春在水小秋的怀里醒来时，血脉不再喷张，水小秋嘤嘤哭泣，她的手在水小春胸口不停地拍打：“你个混蛋，你不负责任，你想要丢下我一个人去快活是不是！”

水小春平静地望着水小秋，道：“我要是去快活了，小鱼会照顾你，你也一定希望小鱼照顾你，我是个混蛋，只会让你伤心难过不是吗。”

水小秋破涕为笑，最后重重地在水小春额头拍了一下。

楼无鱼打开折扇为水小春扇风去除火的余温。

水小春道：“小鱼，我们去喝酒吧，我好渴。”

楼无鱼摇摇头：“现在的你恐怕就只能喝水了，酒还是留给我们喝的好。”

上官琴道：“是啊，水大哥现在你如果喝酒，酒喝你体内的火毒融合，你可是会七窍流血的。”

水小春哀嚎了两声，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哀嚎。幼稚又可爱。水小春道：“早知道不能喝酒，我就不去那该死的火里了。”

水小秋道：“你快点起来，别给我装死，我可是饿，我得吃点肉喝几口好酒才行。”水小秋也活像一个教训不听话孩童的母亲。

水小春道：“不行，我走不动，就连站也站不起来了，浑身都疼，刚才还被你打那么几下，这会更是疼的不得了，哎哟，哎呦……”

水小秋道：“你这个人最大的本事就是耍无赖。”

楼无鱼道：“好了，既然走不动，那我就背你走如何？”

水小春笑道：“能让楼大公子背着我，不知道传出去会不会说是我水小春的荣幸呢。”

上官琴道：“水大哥。这里就只有我们，哪里会传扬的出去。”

楼无鱼假笑道：“人是有的，别人现在已经到了。”

华服女子从火光上空飘然而至，道：“几位在这漫天大火边，小女子特地来看望各位。”

华服女子赤足落地，悄然无声。这等的轻功不得不叫人叹为观止。

水小春道：“你现在来，是来寻死，还是杀我。”

华服女子道：“小女子既不杀人，也不想被杀，这天底下能在楼公子面前杀人的人，我还不知道有谁，如果有那人也不是小女子能见得到的。”

楼无鱼：“那么姑娘所来何事，姑娘的伤还没好，何以施展如此绝妙的轻功呢，经脉齐动后，姑娘的血只怕会流得更多。”

华服女子道：“楼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小女子和你们清晨所见的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水大侠伤的是我姐姐。我与姐姐长相相同，武功相同，就连穿衣服我们也爱穿同样的。”

华服女子的手臂活动自如，哪里像是受了刀伤。

楼无鱼道：“没错，这样别人就分不出你们谁是谁了，合二为一，形同一体，果然高明。”

华服女子大笑道：“这点把戏自然难不倒楼公子。那么楼公子可知道小女子来的目的？”

楼无鱼道：“请姑娘赐教。”

华服女子道：“公子你就不猜猜吗？”

楼无鱼道：“与其费脑筋的去猜，还不如你直接告诉我，省的麻烦，我可不喜欢麻烦。”

华服女子顿了顿，道：“好，小女子前来，只是为了能请公子帮个忙。”

楼无鱼道：“什么忙需要我帮呢，凭你的武功还要我来帮忙一定是个不小的麻烦。”

华服女子道：“没错，这个麻烦也只有公子能帮我。”

楼无鱼道：“那姑娘可知道，我这个人不喜欢麻烦，也不爱管别人的闲事。”

华服女子道：“如果是有关你朋友的事呢，公子还愿不愿意惹上这个麻烦呢？”

楼无鱼道：“哦，哪个朋友？”楼无鱼心知肚明，只是他不喜欢把有些事情直接讲出来罢了。

华服女子道：“香玉楼，冯玲儿。公子可愿意为这个名字惹上个大麻烦呢？”

上官琴心都为这些女人的名字揪紧了。

水小秋对水小春喃喃细语：“怎么，你朋友的麻烦要让楼大哥去给你解决。”

水小春坐不住了，拔刀而出，华服女子没有看见他的刀是怎样拔出来的，刀光在她眼前犹如流星划破长空，只看到一眼，就来不及了。

刀在她的脖颈，她屏气凝神，因为她不能动，不敢动，只要有一点移动，刀锋就可以立即划破甚至削掉她的头颅。

华服女子吞了口唾沫，道：“你想要杀我容易，想要救人……你的刀能救得了人吗？”水小春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

楼无鱼神情慌忙，对水小春伸出手：“小水……”

水小春弓背弯腰，一大口鲜血吐出。华服女子看准时机抽身，凌空飞起。

楼无鱼见华服女子没有对水小春出招，才放缓神情，他明白就在那一瞬间，华服女子本可以要了水小春的命。

水小春跪在地上，插进地里的刀，支撑他的身体。上官琴和水小秋大叫着跑到水小春身边。水小秋抱住水小春的头：“楼大哥，我哥他要死了！”

楼无鱼翻身而至，道：“小秋，你哥的这口血迟早是要吐出来的，毒血吐出，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水小春满口血淋淋的，咧嘴笑道：“这下我心里可就舒服多了。”

华服女子道：“公子可还有兴趣听听我所说的麻烦？”

楼无鱼道：“当然，姑娘直说。”

华服女子道：“好，我所说的麻烦，就是小女子自己。”

楼无鱼笑道：“这点姑娘用不着说，你是个麻烦这件事我是知道的。”

华服女子挑眉，媚笑道：“那公子想怎么处理我这个麻烦呢？”

楼无鱼道：“姑娘想让我怎么来处理呢。”

华服女子哈哈大笑，道：“公子娶了我就是。”

上官琴怒火冲天，道：“你这个女人。怎么和你那个姐姐一样，一样的不要脸！一样地无耻！”

华服女子道：“那姑娘你呢，跟随楼公子这些年，在一个名动天下的男人身边无名无分，知道说你是公子的红颜知己，不知道的怎么说你，你可知道？”

上官琴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华服女子道：“那我就偏偏给你说说，他们说你是公子身边的小丫鬟，是公子用之即来招之即去的女人，你不过是公子在路边捡到的野丫头。”

上官琴急得直跺脚：“你给我闭嘴！闭嘴！”

楼无鱼一把将上官琴搂在怀里：“琴儿，怎么别人说什么你就听进去什么呢，别人说你是头猪，你就真是头猪不成？好了，你是我楼无鱼的好妹妹，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

华服女子道：“看来江湖上的传说还是可靠的，都说楼公子对女人只有柔情，无论是什么样子的女人，公子只会疼爱怜惜。”

楼无鱼道：“那姑娘认为我会对你怎么样呢？”

华服女子直愣愣地盯着楼无鱼，道：“公子对别的女子都这样百般柔情，想必对自己的妻子一定会加倍疼爱。”

上官琴委屈，道：“楼大哥当真要娶她？”

楼无鱼点点头，道：“我这个人对其他露水之遇的女人那是没得说，可做了我的妻子后，我怕，我不会疼你，反而会每天打人，折磨你，到最后我真怕我会把你给逼疯的，这样你还是要嫁给我？”

华服女人冷冷道：“我不得不嫁，公子也不得不娶。”

楼无鱼看着华服女人的脚，她和她姐姐长着一双一模一样的脚，很丑的脚，又大又黑，简直像是个每天在田里种庄稼的男人的脚。楼无鱼笑道：“那姑娘想要我什么时候娶你呢？还有，我既然要娶姑娘，那姑娘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

华服女子道：“我叫杨婷婷。公子可在今日之内就娶了我。”

“好。镇上就有家酒楼，今日的婚礼大可以就在那家酒楼里举行，姑娘觉得如何？”楼无鱼道。

杨婷婷笑道：“好极了，我也正想和公子说这件事。没想到公子想得这么周全，看来以后家里家外的所有事都不用我来操心了。”

上官琴黯然神伤，就算知道楼无鱼是迫不得已的，她也是十分地难过。天底下的女子不会有人愿意看见自己心仪之人与别人结为连理。

上官琴也不例外。

街上冷冷清清，死亡的味道和恐惧依稀还留在每一处角落里。

上官琴有些幸灾乐祸，道：“看吧，你自己杀了人，现在别人都不敢出门，你今天这杯喜酒只怕是只有你自己独饮了。”

杨婷婷道：“我可没有杀过人，杀过人的女人，楼公子还会答应与我成亲吗？”

楼无鱼道：“会杀人的女人实在太可怕，我楼无鱼可不敢与之走的太近，更别说成亲了。”

杨婷婷道：“公子什么都不怕，可就是怕自己的双手染血是吗？”

楼无鱼道：“血的味道很不好闻，你喜欢血腥味吗？”

杨婷婷垂首，笑道：“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上官琴气得直哼哼，道：“人不是你杀的，还能有谁，你不仅不要脸，你还胆小，做了事还不敢承认，你是个骗子！”

杨婷婷道：“人是我姐姐杀的，也是她叫人摆在街上的。我活了二十年，还没有杀死过什么。”

上官琴道：“鬼才会信你，你迟早会被水大哥一刀劈下你的脑袋，你就等着吧。”

杨婷婷道：“公子可信我！”

楼无道：“信，为何不信？”

杨婷婷嫣然笑道：“公子都信我，你不信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了。”

上官琴又哼一声，气冲冲地跑到后面，水小春的跟前：“水大哥你为什么没杀了她！”

水小春刀：“琴儿这是在怪我？”

上官琴道：“我没有……”

此时此刻上官琴恨不得将杨婷婷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方能消解她的心中的怨气。

楼无鱼道：“看来你姐姐不但杀人，还很会杀人。”

杨婷婷道：“没错，她说她们也是女人，不想她能死的太难看，免得让公子看了心生厌烦，就不会娶我了。”

楼无鱼道：“就是没有一滴血，她们也是死了，没有流一滴血她们的尸体也会发臭腐烂，我无论见到怎么的死法都是不会高兴的。”

杨婷婷道：“本来我是要来杀你的，你知道吗？”

楼无鱼道：“知道，可不知道的是你现在怎么不杀我了？”

杨婷婷道：“我杀不了你，我原本想了很多种方法杀你，见识到水小春的刀后，我就知道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杀不死你。”

楼无鱼笑道：“可那是水小春的刀，不是我的刀。”

杨婷婷道：“他的刀我都挡不住，我又怎么杀你，难道你会比他的刀慢吗？”

楼无鱼沉默也代表着同意她的说法。

“其实你也可以像你姐姐一样，用七绝烟毒死我。”楼无鱼道。

杨婷婷道：“如果七绝烟真能毒死你，你现在就已经死了……你很好奇是不是，你去闻尸体鼻孔里残留的毒烟时，我一直看着你，要知道，七绝烟常人只要闻到就会中毒，一炷香时毒性发作，用不了半个时辰，血就会流干。而你闻了之后一点事都没有，七绝烟难道能毒死你？”

楼无鱼道：“你说你一直看着我，我也没有发现你，你的气息的确掩藏的很好。”

杨婷婷道：“没有这种功夫，怎么也敢来刺杀你呢。”

楼无鱼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们的七绝烟时从何处得来的？”

杨婷婷道：“七绝烟，我不知道，我没有用过，只有我姐姐才有那东西。我也有一事不明，望公子指教。”

楼无鱼道：“你是想问我是如何分辨她们所中的是七绝烟？”

杨婷婷道：“是。”

楼无鱼道：“这是我运气好，制造出七绝烟的人恰好是我得一个朋友，他告诉我七绝烟的气味很特殊，不像平常的毒烟带有香气，七绝烟的味道苦涩辛辣，有一股大蒜味。”

杨婷婷怔了怔，双瞳一转，道：“公子的朋友还真是多，没有一个是泛泛之辈。”

楼无鱼的朋友很多，有的江湖上赫赫有名，有的也只是别人最不起眼的小脚色而已，只是很多人不相信楼无鱼会与那些人为伍。

楼无鱼笑笑，他没有兴趣和这个女人去讨论他的朋友。

“看来那辆车也是你们准备好的。”楼无鱼道。

杨婷婷道：“没错，公子可还有问题，一下子全说出来吧。”

楼无鱼笑道：“好，那谁是你们的主人？你们本来是要来杀我，又对小水说自己是火月阁的人，你本来要杀我，现在不杀我，反倒要和我成亲，是你家主人改变主意了不成？还有，你姐姐叫我一月后到香玉楼又是为什么？难道她当时就不想杀我了，要把我引去香玉楼做什么？”

杨婷婷柔声道：“公子的问题真是很难回答。”

楼无鱼道：“是难回答，还是不能告诉我？”

杨婷婷道：“两者皆有，不过我可以告诉公子的是，姐姐她也不想再杀你了，我原本不信她的话，现在是不得不信了。还有，小女子和姐姐什么时候说过我们是火月阁的人？”

楼无鱼苦笑道：“看来，想要我命的人还是很多。”

杨婷婷道：“谁会想要你的命，他们就是在自掘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