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儿的小曲唱完了，他们也走出了街道尽头。

天涯没有尽头，他们继续前行。走出平地来到山林。月光为他们照亮了去路。

浪子身边的女人们没有抱怨，哀叹和愤怒。她们不知在由月光照亮的路上走过多少回了，她们因此变得坚毅，勇敢，警惕。这是平常男人给她们带不来的，只有楼无鱼这样的男人才会让她们学会这些。

“看起来，我们今天的运气不太好。”楼无鱼道。

水小春道：“至少我们一路上没有遇到其它人来打扰我们。”

水小秋用手指一圈一圈地缠绕着头发，道：“跟着楼大哥走夜路，只要没有人拿着刀来砍我们就算是运气不错了，我和琴儿给不敢在奢求能在一张大床上睡觉。”月光下，水小秋的娇羞显得无比地灵动。

水小春道：“我也不想和这只鱼儿在深夜里。没有目的的游来荡去，如果有人见到我们，一定以为我们是孤魂野鬼。”

“野鬼可是没有腿的，也就不会用脚在地上走，是不是？”水小秋对着水小春狡猾地笑笑道。

“看来，有人是想做一只女鬼咯。”水小春说着就蹲在地上了。水小秋银铃般地笑道：“有的人还是很懂事的嘛。不错，不错。”

楼无鱼看见水小春背上了水小秋，转眼看着琴儿缓缓道：“他们这一对兄妹真是有趣。”

琴儿眼睑低垂，道：“他们就是这样，大概所有的兄妹都跟他们一样吧。”

“那我们怎么就不会像他们那样呢？”楼无鱼道。

琴儿道：“我们？我们怎么能和他们一样呢，他们是亲兄妹，我和你……”

“我和你怎么，琴儿，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啊，你从小和我一起长大，难道你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兄长吗？假若没有的话，我可就要伤心了。”楼无鱼道。

琴儿的心里仿佛有一口大锅，里面煮着各种问道的食物，那样煮出的汤难喝得要命。琴儿大叫道：“谁想做你妹妹，你就去找谁去，我可不是你什么妹妹，不是，永远都不是！”琴儿不想再待在楼无鱼身边了，楼无鱼就是大锅下的那堆火，离开了火，汤的味道也就没有那么重了。

水小春转身对跑来的琴儿道：“琴儿，你刚才的小曲可真好听，不过你就唱给那只臭鱼听，你水大哥我都嫉妒了。”

琴儿道：“水大哥，你说的没错，鱼就应该烤了吃，不能把他放回水里游，免得还弄得自己一身腥。”

水小秋道：“看来有只鱼实在是活得不耐烦了，琴儿，你说，是想烤着吃，还是水煮呢。”

“依我看啊，还是生吞活剥比较好，原汁原味。”水小春道。

琴儿被逗笑了，扬头道：“一只臭鱼，我也不稀罕吃他，让他自生自灭，也算是我上官琴行善积德。”

三人几乎同时大笑。楼无鱼也笑了，和他们一样的笑。快乐的笑。

树影曈曈，四人围坐在树影中。

两个女孩相依而眠。月光修饰着她们精致的面容。水小春抚摸着水小秋的额发，想起水小秋儿时在他的怀里睡觉，他的怜惜和疼爱几乎在妹妹的身上用完了。这时他不得不想起冯玲儿，他对冯玲儿呢？他只是觉得亏欠了那个女人，他对于冯玲儿的情感在那一个月里就已经消耗殆尽了，不像对水小秋这样天生的感情，生生不息，永无止境，至死方休。

楼无鱼看着发呆的水小春，道：“你想起了你的妻子吗？”

水小春回过神来，道：“我还没成亲，你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妻子？”

楼无鱼道：“如果说非要成亲后才能算作是你的妻子，那么她的确不是，可是她的肚子里是你的孩子，是你的后代，一个为你怀孕要给你传宗接代的女人，她算是你什么人呢？是你的情人？还是说她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

水小春怔了怔，闭眼叹息道：“我不知道。你说呢，你说她是我得什么人。”

楼无鱼道：“她可以不是你的什么人，可你要去救她，必须去救她，不去救她，你这一辈子也别想在睡一晚上的好觉了。”

水小春道：“那我就只有杀了你，才能救了她，你想让我怎么选择。”水小春的矛盾令他痛苦，他的身心在这段时间里受到前所未有的折磨。他心里清楚，要他杀了楼无鱼是不可能的，要是他杀了楼无鱼过后，他也会自杀，这样是无用的。

楼无鱼道：“最近江湖中传的最广的消息，只怕就属你水小春要杀了我救自己的女人了。这消息传的这么厉害，你就没觉得奇怪吗？或许那个女孩子并没有被谁抓去，况且对方不会是真的火月阁。”

水小春道：“你说过火月阁主就是那家酒楼的主人。如果真的是，他不会有心情来和我们开这种玩笑的，对吗？”

楼无鱼道：“对极了，你在几个时辰之内不喝酒后脑子里会想事情多了。”

水小春哭丧着脸，看样子衰老了许多，道：“现在呢，现在我们有什么办法，既不能证明人是火月阁的人抓的，也不能找出抓走她的人。”

“既然如此，我们何必心急呢，我们就只需要等着，等着别人来找我们。我可以给你打赌，找我们的人，绝对不会是火月阁的人，你听没听说过火月阁的人会干绑架这种事的呢？他们如果想要杀我，怎么还会想到用一个女人胁迫你呢，这办法火月阁恐怕还不屑于用吧。”

水小春道：“如果人等不来呢？”

“小水，你什么时候变得不相信我了？”楼无鱼道。

“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水小春说着快要哭了，他从不忌讳在别人面前哭，尤其是在楼无鱼面前，从小到大不知道他在楼无鱼面前哭过多少回，伤心过多少回。他的无奈和苦恼在楼无鱼面前无所遁形，显露无遗。

楼无鱼动容道：“小水，这些年来，我们遇到的对手双手双脚都数不过来，这一次也不会例外的，最后如果真的……不管怎样，我还有你，你也还有我，不是吗？”

水小春干脆躺到地上，面朝黄土，抱着头，痛哭流涕。

月光清冷，水小春的刀比月光还要冷酷，但他的泪是热乎的。没有人的眼泪流出来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