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峰下那块湖水姜无厌喜欢叫它厌花潭，因为其周围除了些杂乱且丰盛的杂草之外，便是连一朵野花也不曾有。

碧波荡漾的湖水足有十丈见方，呈不规则圆形，水质清澈，能清晰看见水里游动嬉戏的鱼虾。

有一次也是在这里，杨小花用她那稚嫩的嗓音对自己说：“爷爷说的，这世上多是些自私之人，常用自己的应该与道理去要求别人，极少有人会非常客观地看待问题，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这样，多读些书，了妄唯真才是君子所为。”

姜无厌起初对这番话并不太理解，可随着后来读的书多了，他渐渐明白，有些写文章的文人，慷慨激昂地抒发着自己的观点，个个都想名扬天下、施展抱负，可按照杨小花的观点来看，这无异于哗众取宠。

杨小花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是不对的，你若是没有万卷书作为基础，即便行十万里路充其量也就是自找苦吃罢了。

厌花潭前，姜无厌从水牛背上下来，背上背着快到腿弯处的钝刀夏蝉望着湖水发呆，他最近爱上了读书与思考，思考杨小花，思考师父无华真人，思考那以‘昆仑问神剑法’为基础而延伸出来的‘昆仑刀法’。

“徒儿在想什么呢？如此入神？”无华真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姜无厌转身看他，拱了拱鼻子没说话，但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嗯，不错，看来最近又进步了不少，如何？我那玉虚峰藏书阁里的书看多少了？”见他模样，无华真人笑道。

姜无厌道：“你是为方才山上那几人而来？”

无华真人抚了下胡须，笑道：“为他们作甚？不过是些不懂规矩的小辈而已，你若打不过便告诉师父，为师帮你！”

姜无厌笑笑没接话，道：“我最近得了个消息，说是无华教三年一次的门内会武其本质并非以武会友。”

无华真人愣了下，笑道：“怎的？你在教中有新朋友了？”

“那钟列王家的郡主怕不仅是随同楚襄门前来长见识那般简单吧？”

无华真人有些意外，这孩子是否太过于妖孽了？旋即正色道：“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为师便不瞒你了，眼下中原局势复杂，前几日你父亲派人来信了……”

姜无厌打断道：“所以这次钟谷雪的到来，其实是有想拉拢或要求无华教站队的意思。”

无华真人点头道：“并非是她，而是她那外公，楚襄门掌门楚青文，这老鬼仗着北地五王的雄兵如今已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了。”

“我爹死了？”姜无厌问道，但语气却出奇的平静。

“暂时没有，但却遇到了些困难。”无华真人本打算等门内会武结束之后再将实情告诉他，却怎么都没料到他竟会如此聪慧。

姜无厌点点头，缓缓将夏蝉抽出来，摸着钝刃问道：“你打算何时帮我开锋？”

“我是怕影响你的心境。”老道皱着眉道。

姜无厌笑道：“暂时表示尚未发生，但却即将发生，你之所以怕，是因为心虚，其实我知道你的能力，”见老道一副吃惊模样，姜无厌接着道：“书中自有。”

老道心中的惊已无法言喻，这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说出的话竟如此惊人。

“我只是一般人，尚未到宠辱不惊的境界，我爹的实力我也知道，若你所言非虚，那他即是碰到大麻烦了，而且关乎生死，而且……”姜无厌没有说下去，他在想中原是个什么样子的地方。

“你在担心杨歆若？”老道反问道。

姜无厌拱了下鼻子，轻道：“她叫杨小花。”似乎每次提到这个名字他都会发自内心的开心，而且内心也会变得平静下来。

无华真人脑中快速思考片刻，再不敢随意与他说话，正色道：“那杨小花的爷爷告老前乃是朝廷御史大夫，权利甚大，你无需担心她的安危。”

姜无厌点点头，道：“三日后我会让你告诉我实情，届时若我能斩杀楚襄门的大师兄孙新，你便要让我下山。”

无华真人正色道：“那孙新绝非你今日所遇实力，你若想赢他，半年后是最快时间。”

姜无厌道：“那是我的事，我是要杀他而非赢他，若我败了且侥幸未死，那便听你安排继续留山修习，若我赢了，你便给夏蝉开锋让我下山，我敬你是我师父，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自从姜阔将姜无厌送上山来之后，无华真人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师父’二字，一时间竟还有些不适应。他一生研究易学，深谙天道之理，可谓是算天算地，但却没能算出姜无厌这个意外。

初见时，他只道这孩子根骨不凡，只是缺了些教化，却没曾想开智后的姜无厌竟妖孽到了此等地步，看来日后的江湖是要因他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了。

见老道不说话，姜无厌收起夏蝉，笑道：“我先回去了，你那藏书阁里尚有不少书没看，回头记得帮我再弄些回来，这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还是过于片面了些，书中自有……”

没说下去，姜无厌突然变了个脸，瓮声瓮气道：“臭老头，跟你说话听见了没！”

………………

灵虚峰上，暂时供外来宾客居住的房舍中，钟列王郡主钟谷雪坐在凳子上有些出神。

缓过劲儿来的孙新咬牙道：“师妹，今日是师兄大意方才着了那姜蛮子的道，三日后我定当找回场子为你出气！”

钟谷雪皱着的秀眉忽然展开，有些走神，讷讷道：“师兄，这人我好像在哪见过，但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孙新道：“我已问过无华教其他弟子，这姜蛮子不过上山一个多月，说是山下一个老头的孙子，家中还有个妹妹叫杨小花，师妹莫不是记错了？”

“是这样吗？”钟谷雪有些心不在焉地喃喃道。在记忆的最深处，他总觉得姜无厌在哪儿见过，只不过自己当时应该还小，记不太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