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做你该做的事

那些总将“男人不该流泪”这句话挂在嘴边之人是自私的,也许他们极度信奉此等观念,而且一直以来也是如此做的。可即便这句话本身是正确的,但却也只可作为某个个体自身的信仰。

若以之要求或说教他人,那么这句话便成了偏见,一种以自我意志为中心的偏见,既自私。

男人可以哭,更应该哭,这是作为人的基本需求与权利。

足足压抑了半月之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找到宣泄口,彻底爆发出来,姜无厌从最开始的轻轻啜泣到后来的嚎啕大哭,他愧疚,但更多却是害怕。一切有为法,应作如是观,为法,如是,又当如何?人终归还是以情为本的本性。

面对那将近四十万的蛮兵尸体,姜无厌心中有生以来第一次为杀人而觉得自己残忍,乃至自己开始憎恨自己,加之来自天下间对自己的指责与各类恶毒谩骂,他虽说不在意,但他心中清楚,那是自己在骗自己。

搂着姜无厌高出自己一个头且健硕结实的颤抖身体,安觅儿轻拍着他的背暗叹了声气,不管如何强悍另类,他终归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啊。

安觅儿有些心疼他,但心中却又有些高兴,姜无厌心性极为特别,此番遭此打击,若重新站起来,这世间怕再无任何事物可将他击倒了吧。

“你今年几岁?”已然哭得浑身快要脱力的姜无厌忽然听到安觅儿笑着轻声问道。

他哭声渐小,这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的痛哭让他舒服了许多,但却有些不好意思回答安觅儿的问题,只是趴在她肩头轻轻啜泣却不说话。

安觅儿扶着他双臂将他自自己肩窝处扶起,笑道:“若我未曾记错的话,你今年十七岁,过完年四月生辰后便十八岁了,对吗?”

姜无厌低垂双目,似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对自己毒杀四十万蛮兵之事仍旧无法释怀。

安觅儿接着笑道:“你别误会,我并非笑话你,在我看来,任何人皆有哭的权利,你心中难受哭两嗓子又怎的了?我只是想问你,你信命吗?我指的是先天之命,便如你师父的占卜之术所推演出的东西。”

师父?姜无厌心头一颤,却也不知安觅儿是何意思,哑着嗓子轻声问道:“为何忽然提起师父。”

安觅儿将他摁坐在地上,将腰间水囊递给他,而后自怀里取出一张折好的纸,隐见字迹,姜无厌双眼通红,有些不解地盯着她。

安觅儿笑着将纸打开,轻声念道:“菩提无花身作树,难堪教化制人屠。削筋剔骨因由在,香消红粉万骨枯。”

姜无厌听着心头一颤,久久无法自省,却听安觅儿又道:“此乃你师父所作,你应该知晓,他曾不止一次说过,这世上唯有你与我姨奶奶沈云臻的命格他算不透,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他是当之无愧的高人,可却也知天机不可泄露之理,他写下这首诗便是道出了你的日后之境遇,你明白了吗?”

“师父他……”姜无厌脑中猛地嗡了一声,难道师父当年便知我此后会有如此经历,可是……姜无厌忽然睁大双眼,问道:“那他的死是否也与这首诗有关?”

安觅儿点头道:“我知你不信天命鬼神之说,但有些事你却不得不承认。便如这首诗一般,此乃天机,虽与你所言道法规律极为相似,但却又有本质不同,规律须有引子推动发展,而天机所指却为必然规律,不需引子,不受任何意志左右。”

“这世上除去可凌驾天道之上者,任何事物皆为先天之命摆布,自你降生之日开始。”

姜无厌仰头怔怔盯着她,问道:“那师父便是因为写下这首诗泄露了天机而不得不死吗?”

“此乃他的选择,”安觅儿忽而笑道:“我虽不知是哪位红粉佳人令你如此痛恨异族,但我却相信,必然有这么一位人物曾经存在过。”

姜无厌两眼空洞无神,望着辽阔的通天河方向,良久方才呢喃道:“她叫杨小花,是我亲手杀了她。”

安觅儿忽然愣住,非常意外姜无厌的回答,虽有些好奇事情经过,但见他这般模样便不忍心问下去了。

姜无厌似丢了魂一般,喃喃将自己与杨小花相识经过娓娓道来,那或是他此生最美好的一段回忆了,“我亲手将她与蛮兵射杀了……”

听完他的叙述,安觅儿终于明白他为何会变成今日的姜无厌了,她曾一直疑惑,世传姜王世子姜无厌是个痴儿,可为何会变成后来那般模样,原来竟是因为那位叫做杨歆若的小花姑娘,难怪,难怪。

安觅儿道:“所以我说你没做错并非是安慰你,你本就没错。修行是以行制性,悟道是以性施行,你此番作为便是本性使然,而你的性却是因杨小花之行而重塑。修行悟道本就难如登天,你今次遭此打击便是一次考验,这一切皆在先天之命中进行,你若自己都认为自己错了,那便是未通过考验。”

姜无厌不再说话,只是坐在那儿静静望着河水发呆。安觅儿今日所言叫他心宽了许多,这当真只是一次考验吗?天道,先天之命,是怎样的一种存在,自己当真只是活在被设定好的规则中吗?

安觅儿似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忽而笑着说:“你也勿用感到不适,因你我皆是众生,而规矩也并非全是坏事,任何一种规矩皆有保护你的本质在其中,适者生存。”

安觅儿今日这番言论让他如醍醐灌顶一般,自己从前似是进了某条死胡同,所谓参法、悟道不过只是些皮毛而已,原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中渐渐明朗起来,直至日暮西沉、残阳如血,他忽然站起来,正色问道:“那我接下去该如何做?”

见他眼里渐渐有了生气,安觅儿如释重负地暗松了口气,与这人说话当真是辛苦,安慰他更是一件费神的事情,好在自己事先做足了准备,看来效果还不错。

安觅儿笑道:“自然是做你该做的事呀!”

姜无厌一愣,咧嘴一笑,而后突然冲过去将她抱起来原地打转,吓得安觅儿尖声惊叫起来。良久方才将她放下,姜无厌笑着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而后转身便往釜山城方向跑去。

安觅儿俏脸微红,但见他兴奋地模样她终是发自内心地露出个温婉笑容,正要招呼云歌打算离去时,却见跑出很远的姜无厌突然停下,转身对着他大声喊道:“你在那儿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安觅儿一愣,学着他的模样喊着回话道:“为什么?!”

“我要与你一起回去!但此前我需将军中事务安排好!”说完便再次转身往远处驻扎的大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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