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主屋,大厅堂内。
一个满头银发,慈眉善目的老人倚坐在一张的紫檀圈椅上,怀中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子,憨态可掬,惹人喜爱。
老人一边逗弄着自己的小孙子,满眼宠溺,一边与坐在下面小板凳上的儿媳妇们,谈话家常。
三代同堂,温声细语,时不时那小男孩再说两句童言童语,惹得妇人们一阵欢笑,倒也是满室温馨。
七慕与阳阳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画面。
正当七慕不着痕迹,细细的打量着这屋子里的人和物时,巧丫头却是一脸郑重样,极为规矩的上前,就给那老人跪下磕头,开口恭敬的道:
“巧儿给奶奶请早安。”
那头磕得响当当,绝对没有一丝水分,看得七慕心里一阵诧异,唇角微挑,一个小村庄,还有这些规矩?为什么自己(原主)却没有一点印象?
那老人,也就是七慕的便宜奶奶,李茉莉(简称李氏),看着自己从小调教到大的孙女,对着自己如此恭敬有礼,心中满意,眉眼含笑,道:
“巧丫头起来吧,到奶奶身边来坐着。”
李氏招手,让巧丫头过去她身边,这是一种被待见的表现。能坐在李氏身边的,要么是辈分高,要么就是要得她欢喜。巧丫头明显是后一种。
七慕心中幽幽叹了口气,如若巧丫头这样都不能讨得李氏欢心,那李氏就真的是个刻薄无情的人了。
只是巧丫头的做法,她打心里的不喜欢,平白无故的,不过是农村人家,跪什么跪?
心中虽是这样想,面上却是不显,七慕见巧丫头已起身,便拉着阳阳,也走向前去,学着巧丫头的样子,在便宜奶奶的面前,跪下磕头,声音沉稳的道:
“七慕和阳阳,也给奶奶请早安,奶奶早饭吃得可好?”
李氏见七慕也跟着做,态度恭敬,神情自若,头也磕得响,还关心她的饮食起来,却是挑了挑眉,心中略有些疑惑,这丫头平时可不这样的,那脾气倔强得很,在她面前能不动就不动,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这次却有些反常了。
坐在一旁的张春草,见李氏并不讲话,以为李氏一如以往那般,不太喜欢三房的人,便轻轻哼了几下,稍稍瞟了七慕姐弟俩几眼,满是不屑和讥讽。
昨天田里的事,她可还清楚的记着咧,虽然她也没亏什么,但是她就是不高兴!
张春草旁边坐着的年轻妇人,长着一张瓜子脸,肤色白皙,明眸皓齿,姿容中上,与张春草一对比,更是感觉她面容美丽,身姿窈窕,她宛如山野间的一朵开得正好的野花,芳香动人,而张春草则是山路上的一坨牛屎,搁哪里都嫌碍眼。
那个年轻妇人倒是一脸和善的朝七慕姐弟俩笑了笑,便又转头注视李氏,丝毫不理会张春草的小动作。
她就是七慕的三婶婶,李之晴,牛庄大户人家李家的女儿,因着嫁了叶家最小最得宠的小儿子,娘家又是牛庄一等一的大户,还生了个儿子,在叶家的地位极高,如果不是李氏偏重长子长房,这李之晴的地位,便绝对是儿媳妇中的第一人,不过,现在倒也相差不多就是了。
巧丫头带去给七慕姐弟俩的衣裳就是她给的。
张春草的那几声轻哼,倒是让李氏回了神,笑了笑,道:
“慕丫头和阳哥儿也来了,来,快到奶奶跟前来看看。你们两个,我倒是很久没有见到了。”
李氏说话说得好听,言语中却不见方才待巧丫头的亲热。
七慕也不介意,对着明显有些局促不安的阳阳柔柔一笑,安抚他,随即便牵着阳阳,走到李氏面前,站定。
李氏见七慕举止大方,疼爱幼弟,当然,最重要的是,对她恭敬有礼,听话孝顺,心中便有几分喜欢起来。
她仔细打量起,这个平时不受自己看重的孙女,黄黑是黄黑了些,瘦是太瘦了些,五官倒是端正,好好养着,也是不错的孩子。
但衣服穿得却不是很好,这黄黑的肤色,实在是衬不起粉嫩的颜色,却偏偏这样穿了,反而显得人更黄、更黑、更丑了些,气质更是一点也没有的,人还这么小,眼光就如此俗气……
果然,都被她那个不知羞耻、败坏风俗的娘教坏了!
什么亮眼就往身上套什么!不守妇道!
李氏想到不讨自己喜欢的那个二媳妇,脸上笑意渐淡,原本对七慕的那可怜的一点点欢喜,因着一件不妥帖的衣服,和对便宜娘一直以来的坏印象,一下子就磨灭了。
再看阳阳,藏蓝的衣裳掩去了他原本的不少活泼灵气,李氏只觉得自己这个小孙子太过呆板僵硬,从来也不撒娇软语,更不觉得有什么了,孙子她是喜欢,可三房的儿子,她最宠爱的小儿子给她生的孙子,就在她怀里撒娇呢!
比起阳阳干瘦的小身材和蜡黄的小脸,自然是自小养在她膝下,又长得白白嫩嫩的叶得宗,更讨她喜欢。
“慕丫头,你也大了,以后衣服也要穿得得体些,不要喜欢什么穿什么,我们家虽然不是年年能做新衣服的人家,但是两三年做一套新衣服,倒也是可以的。”
李氏淡淡的说道,口吻和神色都并不算太严厉,但七慕的心却倏然一沉。
来之前,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她最终选择了穿三婶婶送来的衣服,以她现代的审美,她当然知道,这两套衣服恰恰是最不合适她和阳阳的。
可是,为了尽量的避免麻烦,不牵连便宜爹娘,她还是穿了,没想到原来陷阱在这等着她呢!
她这个便宜奶奶,原来是有些注重这方面的,这不是要让二房在子嗣上,也彻底的失宠于李氏吗?
见七慕微微低头,似乎是在思索,不像她那个木头似的娘,一点也不把她放在眼中,李氏心中的不满,也少了一些,语气放缓了些,道:
“你要是不懂该穿些什么,便到奶奶屋里,奶奶给你挑,不要跟你娘学着那些不三不四的打扮,都嫁人的人了,还穿得花花绿绿的,也不知是勾引谁……”
李氏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过了头,眼前是她还未出嫁的孙女,便一下子住了口。
屋内,一下子就陷入沉默尴尬的气氛。
七慕低着头,扯了扯嘴角,控制住她内心暴动的不满和愤怒后,便缓缓抬头,望着李氏,眼中竟有泪水在打转。
她“扑通”一声,果断的跪下,哽咽着道:
“奶奶,都是七慕不好,七慕不该穿这衣裳的,让奶奶不高兴了!可七慕、还有阳阳,实在是没有别的衣服了,七慕就想着,难得见一次奶奶,也想让奶奶高兴高兴,这才穿了三婶婶送的衣裳,都是七慕的不好,奶奶不要生气,当心身子……”
七慕声泪俱下,感情诚挚,看得李氏动容不已,听到那上不得台面的衣服是三媳妇送的后,眼神更是有些凌厉的瞥了李之晴一眼。
察觉到李氏的眼神,七慕的泪水更是不要钱的往下掉,压抑着哭声,却更显可怜,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
连带着阳阳,也小声的哭了起来。
满屋因着两个孩子,还是她的孙子辈,一片伤悲哭声,李氏心中的怒火,便蹭蹭的往上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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