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书桌前,微风拂过,七慕的额前碎发被吹得略微有些散乱,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只好伸手理了理秀发,复而又进入沉思状态。
而她旁边的孙培福看到这一幕,却是冷冷的笑了几声,他脸颊上的肥肉随着笑声颤了颤,很是恶心人,心道:
“外舍果然就是外舍的,果然是入不了台面,都过了这么久,竟连一个字都没写出来,呵呵。”
孙培福有些得意忘形的想着,瞧着他刚写上的那几个笔墨未干的字,又是略带讽刺的瞧了七慕几眼,这才提笔继续写起来。
因着他身子圆胖,动作极其的笨拙,倒让旁人也多看了他几眼,眸光神色不明。
七慕对于孙秀才的举动不予置否,她不是没有看到,早在孙秀才跟着她一起上台的时候,她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敌意。
自一开始,孙秀才的种种举动,都被七慕的余光无比清晰的看在眼里。
只是,对于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小动作,七慕确实不是很是在意,因为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去介意,左右也真正影响不到她什么,就当小丑跳梁罢了。
她又不是写不出来,只是在想到底要写些什么好,符合柳夫子所说的诗实在是太多了,她不想太过惊艳,但又不能太过平庸而被比了下去。
最后,七慕勾唇轻轻一笑,眸光一定,提笔点墨,行云流水的就写了起来,那速度快得好似平时练字一般,不假思索,看得在场的学子愣了一愣,目光之中,对她倒也有几分探究。
连坐在亭中风姿绰约的那少年,也是多看了她两眼,那双极美的如桃花般的眸子里,映着七慕认真的侧脸,从容的姿态,闪过淡淡的一丝笑意。
……
“学向勤中得,萤窗万卷书。
三冬今足用,谁笑腹空虚。”
柳夫子低声念着纸上笔劲苍穹的诗,眉眼之间尽是满意之色,看向亭外傲然站立的一个学子,抚须道:
“甚好,善。”
提诗的纸在亭中的众人之间流转,无一例外的得到了一致的好评,众夫子纷纷点头赞扬,每个人脸上是打心底的高兴。
人才辈出的启章,这几年却由于其他学堂的崛起,落寞不少,虽然还是保持着东华帝国之中,公认的各学堂的第一,但是却隐隐有被动摇之势,令众夫子们担忧不少。
而今,出了个诗才甚好的学子,岂能不快意哉?
闻言,那在站在亭外的学子,乙班的汪坤,他的身子板不由得挺得更直了些,脸上是少年特有的一种风采得意,很是坦然,却并不让人反感,反而有种沐浴春风、昂扬向上的感觉。
七慕看了一眼丰神俊朗的汪坤,心里也是赞叹,复而又看向亭中的柳夫子,他现在评阅的是孙秀才的诗。
看着柳夫子脸上平和的神情,嘴角不经意的抽搐,七慕笑着望向亭前肉球似的孙培福,心道:
“珠玉在前,砖石岂能让人入眼?顽石也。”
但孙秀才却是仍不知天高地厚的微扬着头,看着亭外的学子纷纷注视着他,他念诗的声音更大了些,头也抬得更高了,道:
“一二三四五,日日都读书。
清晨又傍晚,手里不离书。
一二三四五,日日无休假。
相与同学论,又与夫子道。”
孙培福一念完他辛苦所做的诗,底下的众学子先是愣了愣,继而皆捧腹大笑起来,都道:
“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
孙培福的脸上顿时红得跟烧猪蹄子一般,他有些讪讪的站着,想下去赶快离开此地,但是柳夫子还没有点评,他又不敢,站立不安,内心煎熬,好似心被放在油锅里翻滚。
柳夫子看完孙培福的诗后,面色平静的拿着那张纸,想给亭中的其他人传阅,却不想,他的左右竟是没有一个人肯接,心中略微叹了口气,道:
“孙培福,你是内舍的学子,虚长几岁,当为外舍学童的榜样,诗才虽然有天赋之所别,但勤勉者也可得一方之地,你还是早些回去,好好念书吧。”
言下之意,就是,孙培福你作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都没有人愿意看了?你好歹也是内舍的人,就别在这给启章学堂丢人现眼了,这文会你也别参加了,找个地方好好先念念书吧。
柳夫子的话一落,孙培福也顾不上礼节,愤愤的看了七慕一眼,便捂着脸就跑出了众学子的包围圈,听着众学子此起彼伏的谈笑声,心里的愤恨不羞更上一层楼。
“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且注意言行。”
柳夫子淡淡的扫了亭外的众学子一遍,开口道。
众学子闻言,见柳夫子面色严肃,立即收敛起嬉笑之态,称口道是。
“叶七。”
柳夫子望向七慕,脸上虽然是无笑,目光却一如往常的平和,道。
“是,夫子。”
七慕点头应是,双手捧着她的作品,恭敬的递给了柳夫子,而后站于亭前,满是从容自信的扬声道: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刚一念完,底下便是交口称赞的一片声音,而亭中刚才因孙培福的“一二三四五”而略显尴尬的气氛也是瞬间破冰。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叶七,想必这大约是你平时的生活作息吧?小小年纪就有此觉悟,诗才更是天生,甚好!善!”
柳夫子望着七慕,露出一个极满意的笑容,道。
此女若为男儿身,再好好多栽培几年,启章则后继有人,可惜了啊可惜……满学堂的男子竟还不如一个女子!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这是我年少荒废学业,人到中年,方才略有所悟的东西,却没有想到,倒是被你一个黄毛小子给说出来了。”
原本正在一心一意烹茶的那个老者,听完全诗后,倒是抬眸正眼瞧了七慕一眼,以开玩笑的口吻,淡淡的说道。
“你,甚好!大善!”
他高举起一杯茶,醇厚芬芳,只是闻着,那香味便沁人心脾,那老者对着七慕道:
“你叫叶七?你,当受此赏!”
七慕也不娇柔造作,对着那仙风道骨的老者,拜上一拜,便细细品尝起那茶来,只尝了一点,口齿留香,心中很是舒畅,便笑道:
“这可是龙井?”
前世,她工作繁忙,便喜爱饮茶,用以提神,几年,便饮尽了天下的好茶。
那老者点头微笑,道:
“嗯,这是今年的西湖龙井,御前八颗,一年所产也不过就零星一点,我还是拖了旁人的福,才有幸一尝,你倒是真正的好福气。”
七慕闻言,微微一笑,饮尽了杯中的茶,把茶杯递回给老者,拜谢,方要下亭,却听到一道温柔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道:
“周夫子,原来还记得我这个旁人,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托着叶学子的福,厚颜求一品西湖龙井。”
七慕回眸,只见那少年盘膝而坐,他俊逸的脸庞上,眉眼微扬,那一抹笑,风流倜傥,竟生生的把这湖光山色给压了下去,唯有他一人风华无双。
上一页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