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白棱镜和出云公主两人携手走了出来。

男的玉树临风，潇洒风雅，平地里有一股书生意气，女的俏丽婉转，眉目如画，浑身若有如无的香气弥漫，真是郎才女貌，令人羡煞。

“二位俊美成双，潇洒异常，当真是天作之合，神仙眷侣。今日结成良缘实乃一大喜事，小弟在此恭喜二位。”杨五郎笑道。

“杨兄客气了，多亏了你点醒我，让我意识到出云的情义，若不是你只怕我还傻乎乎的蒙在鼓里。”

白棱镜哈哈一笑，正色道：“当日我家失火，是杨兄冒着生命危险救我一命，此等大恩实在是无以为报。”

“昔日我还是妖身之时，在人皇剑宗万剑山下，每日得剑道圣人教化，习得人皇心经，后每百年炼得一缕‘书生剑气’，我修道三百年共得三缕，在往生河废掉一缕，至今还剩两缕，你既救我性命，我就赠你一缕‘书生剑气’助你入道。”

“白兄，不可。这‘书生剑气’如此难得，我又怎么好意思接受？”杨五郎连连拒绝。

“杨兄莫要推辞，你既救过他的命，一缕剑气又算得什么？”出云公主一旁劝道。

“杨兄有所不知，嫂夫人既然是忘川赵家公主，赵家这等世界巨头家族若是得知你与她成过婚，定会派人杀你，当日嫂夫人没有杀你，只是将你击昏，只怕她是为你好。”

白棱镜衣襟飘飘，推测道：“修道一途，举步维艰，你若想找回嫂夫人，必须入道修行，至少踏入神通秘境才有可能入赵家，得到赵家老祖许可。”

白棱镜抬手一指，一道清辉从他的指尖点入杨五郎的眉心，杨五郎顿时感觉天地开阔，眼前竟然出现了那一道清辉钻进眉心的情景，他仿佛能看到那一道宝剑形状的清辉，在自己的眉心空间内游走。

“此缕‘书生剑气’已经被我抹掉意志，只剩下最纯净的精华，赶紧参悟，化作自身道蕴。”白棱镜送出‘书生剑气’之后，顿时神情萎靡下来，似乎十天半月没有睡过觉的人似的没有精神。

出云公主在一旁护法，他盘膝坐下，一边恢复着灵气，一边缓缓道：

“寻常门派只说修道，知道入道九重，胎息、养神、生力、开筋、玉骨、通窍、武圣、通灵、神变，却不知道入道首先要理解道蕴，像他们那么修炼，一千年也无法踏入神通秘境。只有仙道十门和一些巨头宗门才会让门下弟子参悟道蕴，将来成就神通秘境。”

“杨兄，我知道你天资聪颖，小的时候跟着我这世的父亲李念先学过一年书，十岁已经能够出口成章，理解起人皇剑意自会比我们妖族要快得多。”

杨五郎盘膝坐地，闭目感受着眉心之中的‘书生剑气’，这剑气是白棱镜一百年的修道感悟和人皇道蕴，珍贵无比，看着这把清辉小剑，突然他的眼前光芒大盛，他的耳中似乎有无数个中古得道圣人在他的耳边讲解，又似乎他化身为一头白虎，每日于万剑山下听剑道圣人教化，从浑浑噩噩的猛兽开始产生灵智，慢慢的识字，沟通天地，化身为妖。

突然间又仿佛身渡忘川在往生河洗去尘世污垢，净化灵魂。

一天，两天，三天。

日升日落，小院之中，杨五郎盘膝而坐已经过了三天，第三天之时，白棱镜已经恢复过来，缓缓张开眼睛与出云公主对视一眼，见他沉浸在感悟中，又合上双眼为杨五郎护法。

小院已经被两人施加了障眼法，寻常人来此也看不到院中三人。

第十天，杨五郎的意识中化身妖仙，在红尘仙山与四个道人大打一场。清辉小剑暗淡了四分之一。

第二十天，杨五郎化身往生河的一条鱼，游往轮回。清辉小剑还剩二分之一。

第二十八天，清辉小剑只剩剑尖。

终于，在第三十天夜里，清辉小剑浑然碎裂，化作朵朵清辉消散。

“仁义、礼法、圣明、明智、博爱。”

最后这人皇剑宗的五种精神浮现在杨五郎的脑海中，他的眉心之中突然有一丝若隐若现，不去认真无法看到的青色萌芽出现。

第三十一天清晨，阳光初生，杨五郎眉心的那一丝萌芽突然震动了一下，接着犹如心脏在跳动。

“抱残守缺，意守丹田，感悟天地灵气，踏入入道。”

白棱镜一道清晰的声音传入杨五郎脑海之中。

又过了一个时辰，突然，一道纯净的灵气从他的眉心灌入，杨五郎猛地发出一声长啸，一道白色的气浪喷薄而出，他睁开双眼，一道精光爆射而出。

“恭喜杨兄入道成功，从此踏入修仙一途，断绝凡尘，可喜可贺。”白棱镜与出云公主相视而笑。

杨五郎感受着体内的灵气，眉心的道蕴萌胎，那萌芽如同心脏一样似乎有生命般震动，这叫做胎息。此刻不需白棱镜多说，他经历了白虎妖仙百年的修道沉淀，对入道有了较为清晰的认知。

“可惜白兄你的‘书生剑气’我只感悟了不到一成，其余的都消散了。”

杨五郎叹息一声，惋惜道。

这白棱镜当得上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大胸襟。

这‘书生剑气’的珍贵程度不亚于白棱镜的二次生命，他竟然能够如此豁达的赠与自己，杨五郎自忖若是自己定然做不到。

“杨兄能用一个月的时间，感悟我百年剑气，已经是难得之及。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能够携你入道，一道‘书生剑气’算什么？”白棱镜凛然道。

白棱镜从屋子里招来三只白瓷大碗，最后半葫芦玉露琼浆正好分完三大碗。

“哈哈。结识杨兄，实在是平生快事，当浮一大白。”

见得白棱镜如此意气风发，杨五郎胸中豪气顿生，随口吟道：

“风吹斜阳山河动，虎啸龙林动剑梢；千山暮雪忘川海，往生涌浪一剑豪。”

“白兄意气风发，携我入道，对我有大恩，我以此诗赠你。”

“千山暮雪忘川海，往生涌浪一剑豪……”白棱镜一愣，口中重复着这两句诗，眉眼之中有大欢喜，放生大笑，豪气道，“果然人族是万物之灵，做的诗豪气万丈，好诗，好诗啊。”

“上古大贤以诗入酒，我们就效仿上古大贤，诗词入酒。今日就凭杨兄你这诗，可算是我白棱镜的知己。来干！”

三人将手中之酒一饮而尽，三只大瓷碗就地摔得粉碎，对视而笑，一种互为知己的感觉油然而生。

一碗酒下肚，杨五郎就感觉一股热气升腾，大脑无比清明，身子轻飘飘好像要飞起来一般，眉心中的那一道道蕴萌芽似乎都长大了一点。

就凭这一点就可断定这玉露琼浆是难得的宝物。

许久，白棱镜目光看向杨五郎，沉声道：“我还有一件事横亘心中，待我了却这事，我与出云二人就要离开了，杨兄，修道一途艰险异常，希望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再见。”

“嗯。”

杨五郎点点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白棱镜要走已是意料之事，只是不知他说的那件事是指什么？

不由问道：“白兄还有什么事放不下？”

白棱镜呵呵一笑，道：“跟我来就知道了。”

说完，伸出一只手抓住杨五郎的手臂，纵身一跃，腾云驾雾一般，杨五郎眼前走马观花，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那风将眼睛吹的都睁不开，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突然一停，杨五郎定住身形，却发现自己已经在一条宽阔的大街上，四周的走夫贩卒可见，街头叫卖声不绝于耳。

他抬头一看，眼前是四五丈高的红漆高门，门口两个石狮子，旁边两个侍卫持矛而立，那高门之上一道红底黑字的牌匾，上书两个大字“李府”，杨五郎知道这是益州知府李清河大人的府邸。

此刻杨五郎瞬间明白过来，白棱镜此来是为这一世的母亲讨个公道。他的父亲抛妻弃子入赘了知府家。

“你们三人胆敢闯知府大人的府邸？犯下了大罪知道吗？”

门前两个侍卫见三人往里闯，气势汹汹的说道。

出云公主咯咯一笑，挥袖一招，顿时一股香风扑过，那两名侍卫轰然倒地。

“走，咱们进去瞧瞧。”

白棱镜一脚将大门踹开，抬腿往里走去，杨五郎和出云公主跟在身后，也踏步而入。

“什么人？胆敢擅闯知府府邸？”

一路上，一队队家兵、侍卫围过来，不待他们接近，白棱镜大袖一甩，就轰然倒地，不省人事。

“叫李念先出来见我！”

白棱镜凛然喝到，声音如春雷，响彻整个知府府邸。

数十息之后，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出。

“何人在此喧哗？”

一会的功夫，书房之中出来一个白玉面庞，一身青色菱锦蟒袍，腰间绑着一根深紫色蛛纹大带，面容与三岁的小宝有几分相似的儒雅男人。

“李念先？”白棱镜双眼一眯，朗声问道。

“正是在下。阁下是？”李念先眉头微皱，似乎在想眼前这人是谁。

“我只问你一句话。”

“可还记得大青山草庙村花柳儿？”

白棱镜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青色的酒壶，打开盖子喝了一口，大口咽下，摇头喃喃：

“万剑山的烈酒与玉露琼浆相差甚远。”

李念先听到“花柳儿”的名字脸色一变，忽的怒气上升，质问道：

“阁下是什么人？与花柳儿是什么关系？”

忘川五大妖仙之一的白棱镜放声一笑：

“我？我是杀你之人。”

白棱镜，一身宽松的雪白袍，月白色涡纹带，光脚白袜，一头黑发垂落，眼眸深邃，垂手，敛眉，忽的眼皮一掀，腰间一把软剑甩出瞬间又入鞘，一道剑芒闪过，文人气息浓厚的李念先项上一颗硕大人头落地。

那一滩血迹淋漓，如同喷泉一般涌出。

白棱镜用嘴将青色酒葫芦咬开，仰头大灌三口，话音对着李念先的鲜血而落。

“正好拿你项上头颅下酒。”

白棱镜竟然连解释都没有，直接动手杀人！

满堂皆惊，就在这时，主房走出两个人来，益州知府李清河和他的女儿李香兰。

“不知公主驾到，老臣有失远迎。”

李清河身躯微微颤抖，快步行至出云公主身前，伏到地上。

他虽然不知李念先因为何事得罪了这位风姿俊朗的少年，但见他一旁的出云公主看向此人明眸中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就知道李念先这条命是白白死了。

鲁国的出云公主身世不凡，这事举朝皆知。

“李清河，我杀你贤婿，你可有意见？”出云公主微微抬眉，冷笑出声。

“老臣不敢。”

“限你三日内，辞官回乡，不然，灭你满门！”

杨五郎三人身影消失许久，李清河匍匐在地，脸上尽是沧桑之色，似乎瞬间老了十岁。

“父亲，擅自跑到知府大人家杀人，并威胁大臣，就算她是公主，也没有这种权利吧？”李香兰问道。

“你懂什么？”知府李清河摇头叹息，“出云公主乃是天仙转世，鲁国皇帝都要忌惮她三分，何况我一区区一介知府。”

“明日我便奏明圣上，告老还乡。”

——

一路上，白棱镜见杨五郎一言不发，心知他一时难以接受，儿子弑父有违天道伦理。

“杨兄，是否想不通我为何杀李念先？”

杨五郎点点头，他本以为白棱镜只是去讨个说法，没想到他居然痛下杀手，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我之行事，一切随心，若是喜欢便是舍弃性命又如何？若是厌恶，不杀个血流成河绝不罢休。我之修仙，修的是大自在，一切唯心，便是世俗因果，伦理道德，都不可加与我身。”

“你救我性命，我可把性命给你；李念先贪图富贵，抛妻弃子，害我娘惨死，不杀他不足以平我心中怒火。区区血脉姻缘，我不放在心上。”

杨五郎心中惊起惊涛骇浪，这种说法第一次听到，虽然大逆不道，但是竟有一种超脱世间，万事因果不可加于吾身的大自在在里面。让他陷入沉思。

“杨兄，修道一途步步为艰，就此别过，我们后会有期。”

白棱镜与出云公主携手大步踏出，几步之后就不见了踪影。